车厢里光线晦暗,我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照片上拍的是什么。这是一张普通全家福。
照片背景是一处说不出什么空间的地方,后面是毛坯墙,粗粗拉拉的,看不到门和窗户,光线很暗,非常阴晦。
墙前面站着四个人,中间是个岁数大的,两侧是年轻的一男一女。女人身边还搂着一个几岁大的小孩。最怪异的是,在这四人的前面放着一张空置的藤椅。
椅子上什么也没有,就这么空空的,感觉像是给什么人留着,这人没等来,他们四个就先照了。照片调子阴暗,人物表情僵硬,眼睛直直看着镜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我和周达谁也没说话,车厢里十分安静,头上灯泡发出电流声清晰可闻。
“老黄,你看这小伙子是不是咱们车上现在这位……”周达把照片递给我,指指地上躺着的尸体。我一阵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全身像是被电流激了一下。
我颤着手接过照片,看了看,说实话我也不能确定,看着像。当时抬尸的时候,我根本不敢和尸体对眼,大约扫了一眼,长什么样还真没记住。
再说人上吊以后,其状惨不忍睹,脸都变形了,五官扭曲,实在无法确认。
“大概是吧。”我支吾着,把照片给他。
“这是什么?”周达翻着皮夹子,从里面又倒出一样东西。
这是个项链,后面串着细细的红绳,前面小坠儿像是一滴眼泪,红彤彤的,里面隐约有一个字。对着灯光仔细看,那个字是“信”。
周达居然把坠儿放嘴里咬了一下,我看得目瞪口呆。“是好玉。”周达笑着说:“发财了,这东西瞅着就值钱。兄弟,这是哥哥发现的,你可别争。”
我全身冒寒气,根本没想争,说真的,他就算给我我都不要,太邪了。
这个周达还真是个神人,啥玩意都敢贪,啥玩意都敢往嘴里咬!
“这照片你要不要?”周达问。我看着他,实在无法理解他脑子里的频率,这种东西这么晦气,躲还来不及。
周达把照片塞进皮夹子里。这时,他敲了敲前面的铁皮墙。这个举动很突然,我愣住了,不知他想干什么。
车子停了,随即车厢门打开,正哥出现在外面:“咋了?敲墙。”
周达嘿嘿笑:“我和老黄尿急,放放水。”
“草,”正哥骂:“马上到殡仪馆了,赶紧的吧。”周达拉着我下了车,一接触外面的冷空气,我冻的缩脖。我们在公路边上,往里不远就是殡仪馆。沿途没有人家,冷冷清清的。
我和周达站在草堆里,晚上风很大,头顶上树枝被吹得哗哗作响。周达看正哥不在,赶紧把皮夹子掏出来,随手扔进土沟里。
“你这是干什么?”我压低声音问。
周达说:“你可真是个棒槌,这东西是死人的贴身物件,把它扔在荒郊野外,一旦有脏东西,就算想找我们都找不着。兄弟,好好跟哥哥学吧,都是学问。”
我们作势撒尿,抖了抖,然后一起上车。很快车子到了殡仪馆。把两具尸体送到三号停尸房三号间,这里专门停放无名尸。
跟停尸房的工作人员进行交接,因为都是老相识,几个人反而不着急走了,和工作人员递烟瞎侃,老穷更是满嘴黄段子,说的大家咯咯直乐。
“时间不早了,”正哥伸个懒腰:“打道回府,睡觉。”尸体送到了,也就不用在后车厢跟车,我们四个都到了前车厢。我和周达坐在后排座,他裹着大衣,睡的那叫一个踏实。
他们还挺讲究,第一个送我,把我送到小区门口。
跟他们告别后,我捂紧衣服往里走。脑子里始终想着刚才拉尸过程中发生的事,一个死人、皮夹子里的照片、昏暗的灯光、站在草堆里撒尿……
我想起兜里还有一沓钱,赶紧伸手摸,摸到厚厚的钱,心里踏实了。二千说着不多,其实也解决大问题,起码今年的房租出来了。
我正想着,突然意识到周围不对劲,猛地抬头去看,汗毛顿时炸了。小区里一片漆黑,所有的人家都没有点灯,窗户后面黑黑的,看上去死气沉沉。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有点不安。现在才九、十点钟,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怎么会这么黑,一盏灯都没有。
难道是停电了?我四下里看看,小区里空无一人,黑糊糊一大片,寂静无声。
对,停电了,我心下安慰自己。下意识走进楼洞,我住在三楼,一边瞎琢磨一边到了三楼,浑身不得劲,想着赶紧进家躺一会儿,喝口热水。
掏出钥匙插进锁眼,转了两下,没转开。我愣了愣,把钥匙拽出来,吹了吹蹭了蹭,然后继续***转,还是没转开。
此前我的注意力都在琢磨晚上拉尸那些细节,一直没注意眼前的事,等钥匙打不开的时候,我的注意力才慢慢回到这扇门上。
马上发现不对劲,我记得我租住的房子大门上贴着福字,是房东去年过年时候贴的,已陈旧不堪,记得租房子时,我和房东关于这个福字还开了玩笑,记忆颇深。
而现在,我面对的大门上空空如也,那个福字没有了。
我倒退一步,摸着下巴思索。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