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皆是尸山堆积,巨大的血腥味斥在鼻腔内。顾渊渟看见当时的自己被独自丢在青州境内。
他太害怕了,惶恐怯弱的看向四周,几个受得只剩皮包骨头的人看着他眼睛露出凶光,像是饿狼看到食物一般。
青州瞒报,不仅仅是雪灾而已。河堤坍塌不是冬日,那里的人整整一年没有食物来源,地上残留着白花花的骸骨,还有小孩的头颅。
人饿惨了的时候,就不能叫做人了。顾渊渟的鞋子被血水浸湿,他手中拿着吃剩下的半个饼子,看着三五个勉强看出来人形的黑影,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砰。”
戒尺打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渊渟在这声响动中回神,转眸看向沈亦舟。
沈亦舟再次问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要去?”
这次去青州,太后不会指派更多的人跟着,顶多带上几个随从。想到这里,顾渊渟对着沈亦舟伸出手。
此去路途艰难,他不可能让沈亦舟一个人。
沈亦舟抿唇看着顾渊渟摊开的手掌,半晌高高的举起手中的戒尺。
可他看着顾渊渟漂亮的眉眼,还有望着自己异常坚定的眸光,最终没有落下手去。
戒尺被丢在地上,沈亦舟拂袖而去,独留顾渊渟自己。
沈亦舟房间里亮着灯,两个小道童也不敢去睡,只好守在门口。
顾渊渟知道这次确实做错了,无论自己初衷是什么,他跟着沈亦舟去青州确实违背了他的意愿。
错了就要挨罚。
沈亦舟走之后,他就背对着门,跪在大厅门前的雪地上。
大雪如絮,落在他的肩膀上,却没有压弯他的腰杆。
沈亦舟再次出门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个画面。
他颦了一下眉,迈过门槛,看着顾渊渟,问周围的两个小道童:“小……九皇子跪了多久了?”
两个小童齐声:“两个时辰了。”
沈亦舟眉心颦的更深了。
千落又道:“我们中途想让九皇子起来,可他执拗的要跪着。”
真是个倔脾气。
沈亦舟叹了一口气,抬步走了过去,他还是拿这个小兔崽子没有办法。
“起来吧。”他说。
顾渊渟冻了两个时辰,觉察有个身影笼过来,抬眸看去,怕沈亦舟还在生气,没敢动。
“不起?”沈亦舟目光垂落在他身上,“可是明天不想去了?”
顾渊渟猛然抬眸看着他,开口道:“先生同意了?”
可能是在雪地里冻的太久了了,他的声音有些哑。
沈亦舟将氅衣盖在他身上,没好气的说:“皇上都下旨了,我能不同意吗。”说完,他看着顾渊渟冻得惨白的小脸,“再不起身,要是冻出病来,明天就别跟我上路了,你自己去吧。”
顾渊渟闻言,眼睛快速地弯了一下,看上去很是喜悦:“我马上起来。”
只是他冻了太久了,小腿上已经没了直觉,沈亦舟看透了他的动作说:“活该,早知道就让你再冻一会儿,明天早上向门口一方,可以当个吉祥物了。”
话虽然这么说,却也只是嘴上不饶人,他伸手牵住了顾渊渟的手。
顾渊渟这会儿不敢还口,只能低着头默默地起来。
千落千御两个小道童倒是很会看眼色,早早的熬好了姜汤,顾渊渟手捧着瓷碗小口喝着,透过氤氲的雾气看向沈亦舟。
房间里这会儿没有别人,两个人隔着桌子对视,沈亦舟之前一个人在房间想了很多,将顾渊渟一个人放在京城他确实也是不放心,他只是担心他的安危,却忘记了他的感受。
既然之前的剧情可以改变。那么现在的也不是不可以。
沈亦舟想了想说:“跟着我可以,不过在青州什么都要听我的安排,不许乱跑,否则我就暗地里派人把你送回来。”
那一碗姜汤已经见底,顾渊渟将瓷碗放下,眉间刚才被冻的冷漠似乎化开了片刻,脸上多了几分生动,“嗯,都听先生的。”
沈亦舟看着人,这才发现顾渊渟好像比之前多了几分人气,不像刚开始的时候,像个住在树杈上,没有感情的冰雕。
如此倒也好。
雪一层一层的下,两个人就在漫天大雪中踏上了青州的路。
临走的时候,浥轻尘来送他们,沈亦舟在马车上撩起车帘,露出脸来。
浥轻尘看了一眼坐在一侧的顾渊渟道:“阿言,我就说九皇子会和你一起去,我赢了。”
顾渊渟在旁边冷嗤一声。
沈亦舟笑了一下:“好,你赢了,回来请你吃酒。”
“好,”浥轻尘收了吊儿郎当的神色,难得正经地说,“一言为定,我等你回来。”
马车在雪地上行走,留了两条车轮,沈亦舟回头瞥了一眼,今日浥轻尘穿了一身红,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雪很大,他没有撑伞,片刻之后,一个穿着青衣的人走到他身边。两个人一同牵着手,朝着城门走去。
沈亦舟坐在车上回眸看,认出了那青色的背影正是当初在八角亭下和浥轻尘一起的那位。
他仔细辨别了半晌,猛然抬眸,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