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炁煊赫, 鬼音幽幢。
钱娘子的嘴角边似是牵起一丝笑,诡谲阴森,她缓缓的抬起头, 目光直刺汪驿丞,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便是你……你也是帮凶!”
汪驿丞原先瞧见钱多丽的身影, 猛地站了起来,被这一声喝问后,他一屁股跌坐到了长凳里,难以置信又失魂落魄的喃喃道。
“我,我也是帮凶吗?”
钱多丽恨声,“不是你是谁?就是你挑起的罪孽!”
“……我真恨, 真恨呐。”
幽幢的鬼音似要将那绵长的愤恨和惆怅道尽, 只见那双死寂的眼神有了波动, 就像平静的江面下是汹涌的旋涡,一不留神就将人拖下。
下一瞬,青色袍子漫天扬起, 如泼墨一般。
鬼影晃了晃,不过一个错眼,钱多丽就带着满身的怨恨, 突兀的出现在了汪驿丞的面前。
几乎是脸贴着脸。
汪驿丞一个吸气, 就能嗅到对方身上那血液的腥气,隐隐的,还有一股泥土的腐败之味。
这一张脸……
汪驿丞看这近在咫尺的脸。
多么熟悉的五官啊, 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就像以前丽娘和他在生气, 绷着脸没了笑模样。
丽娘性子明朗, 他只要逗一逗, 哄一哄,很快就又能见到她开颜了。
不,不一样了,她不会再开颜了,她的眼眸里已经没有了感情,空荡荡的,带着一片的死寂。
这一刻,对着钱多丽那青白的鬼脸,汪驿丞终于意识到,他熟悉的丽娘,她死了啊,早已经死了。
……
鬼炁煊赫,似是想起什么,钱多丽面上涌起愤恨,无数的恨朝她纷沓而至,她就像溺在江水中的人,随着江波徒劳的上下起伏,伸手要去抓什么,却什么都抓不到。
救她,救她啊。
绝望悲怆涌上心头。
岸边有瞧不到脸面的人在冲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唾弃的,不怀好意的……他们都在旁观,神情冷漠又嫌恶,没有一个人朝她伸出援手。
他们只会落井下石。
她恨呐,她真是恨呐。
瞬间,此处的鬼炁愈发浓郁了。
……
旁边,瞧着几乎是突然出现在汪驿丞面前的钱娘子,钱炎柱心中一紧,为汪驿丞捏了把冷汗。
不自觉的,他另一只手拽住了卓旭阳的衣角,神情紧张戒备。
卓旭阳瞥了一眼,嫌弃!
“松开松开,给人瞧到了像什么样!”
他将衣角拽了回来,伸手弹了弹,真是的,衣裳都被抓皱巴了!
钱炎柱小声,几乎是气音,“卓哥,你说 ,钱娘子该不会是要化作厉鬼了吧。”
他可是也看过不少话本子,听过不少坊间鬼事的。
这衔怨而死的人,那是会成厉鬼的,尤其是钱娘子这样死得又惨又冤枉的。
钱炎柱的视线落在钱娘子的后脑处,只见那儿的伤口深可见骨,显然,这便是致命的地方了。
卓旭阳顿了顿,眼里闪过一道无奈,他伸出双手,捧着钱炎柱的大脸蛋,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个笑。
钱炎柱:……
卓旭阳将这大脸蛋一扭,示意他看角落那处,下巴微微一昂。
“瞧到没?顾小郎在安抚她呢。”
钱炎柱这才注意到,那碗白米上插的香条此时正以极快的速度燃烧,很快,猩红的香点便燃到了香脚位置,无数飞灰落在白米上,与此同时,顾昭掌心拢过,又燃了三柱清香插上。
在第三次插香的时候,香火燃烧的速度正常了,钱娘子面上的神情也渐渐平静了。
她又看了汪驿丞一眼,缓缓的退开了身子,飞扬的袖袍重新归于平静。
钱炎柱惊奇:“哎,神了。”
卓旭阳趁机教小弟,“做咱们衙役的,旁的不说,胆大心细那是基本要有的,下次遇到事,别光顾着咋呼了,要瞧瞧,多看看,眼睛看了,脑袋也要想了,知道没!”
钱炎柱也干脆,“受教了受教了。”
……
钱娘子平静了下来,身上的鬼炁收敛,死相也收了回去,此时踮脚浮空三尺,双手垂在旁边,虽然还是面色青白死寂的模样,好歹没有方才那般吓人了。
钱伯明却不平静了。
“阿娘,什么是小腰村的人都是帮凶?汪仁鹏,汪福林,黄心莲……”
念着钱娘子方才说的名字,钱伯明的视线看向汪驿丞。
汪福林,他是阿爹的弟弟啊,他该喊一声叔叔的,就是黄心莲也不是外人,她是汪福林的婆娘,是婶娘啊。
顾昭和陈长史都叹了口气,果然,他们想的不错,这一事就是夫家人所为。
汪驿丞老眼昏花,“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为何要这般做。”
钱娘子还未说话,顾昭看了她一眼,道。
“事已至此,驿丞大人的心中应该也有了猜测吧,都说谋财害命谋财害命,我想,他们应该是为了你曾经许下的田地,还有身后财,才做了这等恶事。”
钱伯明和汪驿丞都朝顾昭看了过去。
顾昭顿了顿,目光直视汪驿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