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江面吹来沁凉的春风,风吹动了听雨楼檐下的铃铛,满是铜锈的铃铛发出脆响, 就像是春日里江面的落雨声。
“大千,大千......醒醒……”一道女子的声音幽幽传来。
“别吵,正睡觉呢。”听雨楼后院, 周大千睡梦中翻了个身, 嘴里嘟囔一声。
倏忽的, 他灵醒的睁开了眼睛, 喝道。
“谁, 是谁在这儿装神弄鬼?”
“大千,是我啊, 臻臻啊。”
幽幽幢幢的声音透过缥缈的夜色,从外头弥漫进来。
“臻娘?”周大千坐了起来, 他愣了愣,随即回头看床榻。
只见自己的身子还躺在床上安眠, 周大千迷惑了。
“我这是死了吗?”
他也不慌, 趿拉着鞋子就出去了,身子越过屋门,转眼就到院子里。
那儿, 一道人影背对着他站着。
月华倾泻而下,她回过头, 露出那张在他记忆里逐渐失去颜色的脸, 他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不想这一看, 回忆如那碳灰遇风, 瞬间燃起熊熊烈焰。
周大千喃喃, “臻娘,你是来接我了吗?”
华臻臻愣了愣,随即摇头,“不是的,大千你还没死,这里是你的梦。”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
周大千设想过无数次,要是臻娘入梦了,他一定要好好的问问,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自戕?!
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却什么也不忍心问了。
周大千叹了口气,上前几步,伸手牵了臻娘冷冷的手,让她坐在院子的藤椅上。
“在下头是不是遭罪了?”
传说自戕而亡的人犯了杀孽,是要赎罪的。
华臻娘摇了摇头,“还好。”
两人静静的坐在院子里,风铃叮叮当当的作响。
......
华臻臻:“对不起,当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阻止不了华家,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出事,只能伤了自己,想着这样就能破了我身上的煞,你也能没事。”
华家!
原来是如此!
居然是掠运纳煞!
周大千只觉得心里一团火在烧,华臻臻的一席话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难怪那时他们没有取回华臻臻的嫁妆。
原来,是他们心里一直有鬼!
“臻娘,太傻了,你这样太傻了。”
周大千拽紧了拳头,又怒又怜,还有悔,他恨自己没有早些察觉不对,天下能人那么多,他一直找,总能找到破局的法门,何苦赔了臻娘一条命!
华臻臻低头:“是,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大千,我知道你听了事情的原委,定然是恨上怨上我们华家人了,但是大千,落寒她这孩子可怜,她......”
华臻臻顿了顿,幽幽幢幢的声音里似有哽咽,“她像我啊,一模一样,她和我当年一模一样……我也想有这么一个人帮帮我。”
那样,她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去破这个局。
“臻娘,我没有怨你恨你。”周大千反手握上华臻臻的手。
他的视线落在两只相握的手上,曾经他们是年岁相当的夫妻,现在,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而臻娘的时光却一直停在了十六年前。
周大千:“我只是遗憾,臻娘,我只是遗憾。”
遗憾这辈子不能和你白头偕老罢了。
他忍住眼里的泪意,侧头朝华臻臻看去,郑重许诺道。
“臻娘,你放心,在我的心里落寒不是华家人,她是你的侄女儿,我会好好的抚养她成人,为她寻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家。”
“华家没有给你的,我会给落寒,必定让她和你走不一样的人生。”
“好,我信你。”华臻臻哽咽。
她脸上有血泪落下,目光触及时,连忙背过身去,以手擦拭,反手推了推周大千,开口道。
“别看,我此时模样可怕得很。”
“不会不会。”周大千拿衣袖替华臻臻拭泪,故作乐呵道。
“这有什么好可怕的,每个人都有生过,也会有死,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我也和你一样了,有什么可怕的。”
他安抚的拍了拍华臻臻,“以后啊,逢年过节的时候多回来看看,我给你烧你爱吃的菜,收金元宝的时候,飞灰会飞旋,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华臻臻低头,“嗯。”
……
不知不觉中,天边泛起一道鱼肚白,巡夜的更夫敲响五更天的铜锣,锣声一震,驱散了夜的黑寂。
屋舍里,周大千的身子翻了个身,好似就要醒来。
华臻臻:“大千,天要亮了,你也该醒了,我要走了。”
说完,她要送周大千回身体里。
“不了。”周大千目光不舍的看向华臻臻,有了岁月痕迹的眼眸里压抑着无数的未尽之语。
最后,他只开口道。
“臻娘,不着急我的事,我瞧着你先走吧。”
以前每一回出门,都是臻娘在家里守着瞧着他的背影,目送他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