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话说回来,火耗这一招是官府说了算,要征多少自己规定,执行中实际操作技巧不算太高,下一招就不同了。
本王听说这一招叫做淋尖踢斛,十分值得一提。
百姓交纳粮食的时候,官府是用斛来装的,百姓将粮食放进斛里,再称重,计算自己完成的粮食份额。谷堆要按尖堆型装起来,会有一部分超出斛壁,就在百姓为交完公粮松一口气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官吏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对准斛猛踹一脚!此时超出斛壁的部分谷粒会倒在地上,老百姓慌忙去捡,此时官吏会大声叫喊:别捡,那是损耗!喂,说你呢,还捡!
这就是淋尖踢斛,踢出的部分就是所谓粮食运输中的损耗,这部分就成为官吏的合法收入。那么老百姓呢,只能回家再送粮食来。这一招最关键的就是踹斛这个动作。
本王被人告知的是,这一踹是很有讲究的,官吏们为了这一踹苦练了很久,具体方式是有可能是先在自己家附近找颗树,从踹树开始,以树干不动,落叶纷纷为最高境界。
当然也有某些人选择踹门练习,一定要做到一脚踹开,如超过两脚为不合格,继续修炼。这一修炼对他们也有好处,万一有一天不干了,还可以转行去入户打劫。
在交粮这一天,官吏们准备好,一旦斛已经装满,便凝神屏气,闭目深思,然后气沉丹田,大喝一声,部分人加十米助跑,冲到斛前,拼命一踹(不拼命不行啊,踹下来都是自己的),如果踹下来的多,就会哈哈大笑。
那么老百姓呢,他们只能看着自己的粮食被这些人夺走。
当然,本王也是知道,这两招只是历朝历代最平常的,古往今来的很多名臣,如王安石、长孙无忌、等人都是靠这两招的收益养活自己的,而本朝太祖后来的皇帝也和之前的一样,认可这些作为合法收入。”
听见朱翊镜说火耗和淋尖踢斛都是合法的收入,兵马司的千户百户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只有白岩郎仍旧提着心肝,不知道朱翊镜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就在这些人纷纷放下提起来的心脏时,朱翊镜笑眯眯地继续说了起来:
“但是呢,咱们兵马司可没有什么火耗啊,淋尖踢斛啊这些取巧的手段,大家平日里俸禄当然够用,但是谁有会嫌弃手头的钱少呢?本王这句话说的不错吧?”
对于朱翊镜的这句话,兵马司的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沉默不语,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的。
就连被视作康宁女帝亲信的林山侠,也都是一声不吭。
见没人回答自己,朱翊镜明显有些失落,一边向着睚眦伸出手,一边颇为无奈地开口:
“诸位,本王也不是个不讲事理的人,况且诸位也都是兵马司的官员,自己做过什么,本王不说,不代表就不存在。所以……你把下巴放上来干什么?我让你去把人带上来。”
“哦。”
没好气地从朱翊镜手掌上抬起脸,睚眦嘀嘀咕咕着走出内府,让本就悬着一颗心的兵马司官员们更加紧张。
于是,白岩郎终于忍不住了:
“三殿下,就算您是当今圣上的亲儿子,但是您既没有一官半职,也没有去就藩,所以并不是真正的王爷,今天弄得这一出,往小了说是想吓唬我们,但是往大了说,那就是干涉军中事务,就算是陛下也保不住你。”
饶有兴趣地看了眼白岩郎,朱翊镜面上笑容不变。
这家伙,看来的确有几分能力,也有不小的野心。
先是点名自己有名无实,然后再扯到这些年所有大臣都无视的就藩事宜上,最后再直接往自己身上扣一个大帽子,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仅仅凝聚在一句话里。
更可贵的是,这家伙居然还给自己留了个台阶。
“往小了说,是吓唬你们?”
然而,朱翊镜并不领情:
“不用往小了说,毕竟,往大了说也是在吓唬你们。至于干涉军中事宜,白副指挥使,我身旁这位就是大同总兵,真要是说干涉的话,我早就开始干涉了。”
白岩郎闻言面色一沉,他没有想到,直接只是到处溜达,对于游笙兰受阻一事并无实质性表态的朱翊镜会这么难搞。
事情麻烦了。
就在此时,睚眦带着几名兵士,押着两个身上还穿着兵马司九夫长衣物的人走了进来:
“真君~人我给你带到了,一会儿的话,能不能让我躲远点儿?”
看着一边说话一边往自己身上蹭的睚眦,朱翊镜又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游笙兰,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太阳穴:
“好好好,都依你,让我接着把话说完吧。”
“哦,好耶!”
抬起手兴高采烈嚷嚷着,睚眦闪身溜出了内府。
看着她这个模样,游笙兰忽然长叹了一声:
“你就不能管管她?”
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忽然开口说话的游笙兰,朱翊镜没明白她这是怎么回事,只好先耸耸肩:
“但是这样是她的本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于是,游笙兰发出了一声更长的叹息。
然而这和朱翊镜无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