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陵话里隐隐带着痛心,他是十分爱重这个徒儿的。
“前辈可知道,贾康下山之后在河西受困之时,并没有选择和百姓站在一起,而是为了搜查所谓的证据,不顾百姓死活,大肆劫掠。”夏芷容不忍,却还是说了出来。
“哎……”张玄陵长叹一口气,到底也没说出来什么。
“您明知他实为饿狼,却还纵他下山,百姓何辜啊!”夏芷容此言,由心而发。并非为了救夏松涛,而是真心为河西百姓不平。
张玄陵摇了摇头,“贾康,原名陆展白,京城陆氏世族人。二十五年前,先帝在位末期,当今皇上身为六皇子,把持朝政,苛政严刑。陆展白的父亲因不满当今皇上的作为,辅佐当时的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罪臣清河王企图夺位。但当时,平南王带兵弹压,将三皇子以及陆展白的父亲抓住。他父亲其人也是个刚烈性子,在宫门前自刎,以正其心。”
夏芷容年纪不大,自然不知道如此以前的事情,不由哑然。
“这么说来,贾康的父亲是个忠烈之士啊。”
“嗯,可惜,三皇子也并非明君。当时展白的母亲带着他要逃亡城外,路过宫门口时,恰好看见他父亲含恨而终。这些年皇上的苛政愈发严重,朝堂上党争伐斗,皆不论百姓如何。陆展白心头之火难平,此次下山,必不会轻易收手。”张玄陵也是忧心忡忡。
事情已经发生,陆展白也已经下山,再想让他回来,怕是不可能的了。
穆予城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他应该记恨皇上或者我父王才对,为何还会投奔父王,为皇上做谋士。”
夏芷容在心底感叹,他当然是记恨的,而且,怕是记恨的不止是当今的皇上和平南王。
“心有怨愤,故而偏激。他在河西的作为,看似是想要打破党争的局面,助皇上收归权利,但是实际上于国祚不利。他……”
她不敢再说下去,无凭无据的,现在也只是猜测。
穆予城虽然不懂政局,可她未说完的话,他也大致猜得到了。
“前辈,晚辈还有一问。”夏芷容觉得张玄陵算是这当世高人,这问题若他也不知道,便真无人能知了。
“问吧。”张玄陵道。
“敢问前辈,可知道安邦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半点证据的,甚至一丝一毫的联系都看不出来,可她就是觉得,安邦教和贾康之间,会有关系。
张玄陵愣了片刻,又看了穆予城一眼,“安邦教的来由,可追溯到先皇时期了。教义追求平等,教主为人神秘。你问这个做什么?”
夏芷容摇了摇头,“许是我想多了。”
“那贾康的母亲?”穆予城突然间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三年前便已经去世了。”却还是被堵死了。
夏芷容倚在床上,心头涩涩的。这贾康,或者说陆展白可以说身世凄楚可怜,可他将一腔怨恨尽数给了无辜之人,她便不能不管了。
“明日,我们下山吧。陆展白的母亲去世,就没有什么人可以牵制的住他了,若是任由他搅乱了京城的局面,将来会有多少无辜性命牵扯进来,谁都不知道。”
她觉得很累。只是想光明正大的回去夏府,竟然牵扯出来这么多事情,着实让她意想不到。她的确聪慧,可自问却没有那个能力左右整个朝局。
穆予城替她掖好了被角,又换了两个汤婆子,“再睡一会儿,明日我陪你下山。”
没有他,夏芷容一个人没办法走下青云山。
她往返半个月,只为这几个问题,她却觉得十分值得。
第二天清晨,夏芷容早早就醒了过来。
这两日睡的多了,现下一点都不困了。
张玄陵打了包袱,给了她,“里面是两幅药方,一本典籍。你身上寒疾未愈,需注意自身将养,不要太过费神用心,于你无益。”
没有多的嘱咐,穆予城背上了她,一跃而下。
浮在他背上,夏芷容才看见这山间景色。白雪皑皑,一片苍茫。青云山顶的峭壁决然,非轻功卓绝者不能上。山上静默一片,半点鸟兽声音都没有。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这样远离尘嚣的地方,非得心如止水之人,才能独居的下来啊!
几个起落,两人便落在了山腰的亭子里。
穆予城额头上渗出汗水,难得他也会累。
夏芷容回首望山上,更觉缥缈,“怪不得你在地图上说,此地非信笺可传达,必亲临造访。如此寒冷孤绝的地方,什么生物都活不下去吧。”
“是因你寒疾太重,师父才为你点上炭盆,素日里他自己居住时,是根本不用的。”穆予城答道。
“这得是何等内功,前辈真乃英雄。”夏芷容钦佩道。
两人歇了半晌,继续往山下走。夏芷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这也是前辈所赠,上好的雪狐皮毛,却依然挡不住风寒。
“你怎么样?”穆予城十分担心。
除了武艺,他并未承袭张玄陵其他本事,若是她这时候犯了寒疾,他可真束手无策。
夏芷容对着冰冷的手呵了一口热气,却也于事无补,“你背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