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千越转身看见她,一把巴掌,“你可来了!哎,你怎么就这么来的啊?算了算了,你酒馆那些东西,我这儿也都齐全。从今天开始,你就先住在这儿吧,穆予城说了,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唯我是问。他也真是的,大半夜把我拖起来,也太着急了,我这一早上没干别的,就给你准备屋子了……”
夏芷容一头雾水,“我不住这儿。”
“你看看这院子,喜欢不?不住这儿不行啊,外面多乱了,你酒馆也关门了。穆予城说了,就住这儿一段时间,等着风波过了,你再回去。哎,我说他了,你不能愿意,他还不信。但是话说回来啊,你那个酒馆是真不安全,你还是听他的吧。”
他絮叨的夏芷容头疼,可还是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儿。
“外面怎么了?”
“哎?他没跟你说吗?昨晚进城的那波人,不是一般的流民,都带着身手的,听说是什么安邦教的。现在全城都戒严了,百姓都不准出门,挨家挨户严查。”颜千越终于说了点有用的,“穆予城上朝去了,估摸着他今日有些忙,就只能把你安置在我这儿了,等他回来,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说完,他就接着忙活布置房间了。
瑾瑜看着自家小姐,有些担忧。这小王爷算盘打的倒是好,虽然说是为了小姐安危着想,可怎么看都像是要金屋藏娇啊!
“小姐,我们真搬过来住吗?”
夏芷容摇了摇头,“当然不。”
瑾瑜不禁满怀崇敬,不愧是她的小姐!
夏芷容走到了颜千越面前,“你别忙了,我不住你这儿。你告诉穆予城,我带着酒馆的人去了城东的宅子,他若有事儿去哪儿找我便可。我夏芷容虽比不上他,可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她可不是要让人看护着的金丝雀,什么安邦教,什么官兵混乱,只要不踩她这条线,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来欺负她。她也绝对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城东宅子。
这一处地方,是夏芷容有了自己的势力后,作为据点用的。
“小姐,我们找到了那个老乡。他叫张平,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屋子里还有两个人,让我们都带回来了。”
夏芷容了然,果然不是她疑心太重,这个节骨眼上,能混进京城来的,不会是个简单角色。
“人在哪?”
“我们把这三人分开了,各安置在了一间屋子。”小罗说着话,引她去了关着张平的那间屋子。
夏芷容点头,推开了房门。
张平依旧穿着单薄破烂的上衣,可不同是那双眼睛里,带着更多的犀利和敌意。
“老乡不告而别,是嫌弃我留人醉的酒不好吗?”夏芷容走到椅子前,自顾自坐下了。
张平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开口,“姑娘是个善人,可我兄弟要行大义之举,不能拖累姑娘,望姑娘见谅。”
这人说话还算是开诚布公,话也不糙了,人也不可怜了,坐在厅堂中央,浑身是股子气势。
夏芷容这会儿瞧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讨饭的,“老乡的大义之举,就是带着河西仅存的这些汉子,走毫无意义的赴死之路吗?”
她猜测,张平之前说的话,不是假的。河西的水灾不是假的,赈灾的官员中饱私囊也不是假的,只是所谓的叛乱,不过是这群走投无路的百姓,最后一点点血性了。
“不赴死又能如何!我们这几年辛辛苦苦种的粮食,都被大水卷走了!可是官府呢!丝毫不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说来赈灾施粥,可那粥汤和水一样稀!发到手里的钱粮,当晚便有人把粮食劫走,第二天再照常发放。赋税不减,徭役不减,我们还是死路一条!”张平梗着脖子,浑浊的眼睛里,泛着红血丝,恼怒之色写满了脸上。
“可你们千万里来这京城,做什么呢?上面的人不会看你们一眼,只会把你们打做叛乱之徒,乱刀绞杀。你们听不到一句解释,得不到一个回答,更没有人会给你们一个公道。”夏芷容面露不忍,却泼了凉水。
“姑娘,无论如何最后都是一条死路,可我们兄弟得让人知道,河西的汉子不是孬种!我们……我们没了土地,没了饭吃,也要用臭石头碰一碰他们的羊脂玉!”
夏芷容是敬佩的。
这世上许多人,并没有他贫穷,可却没有这种血性。
“你们,想告诉天下人,官府是错的,河西的汉子不是无故造反,只是想要个公道,是吗?”
张平目光坚定,“是。”
夏芷容猛地冷眼,寒声道:“那你们死了,天下人还有谁会站出来还河西一个公道!”
张平愣住了。
数千里水患之灾,整个河西一片汪洋。官府宣称的,每年百万银两铸就的河堤,在一夜溃败。水患之下,河西一片荒芜,无粮可食。所有人为了活着四散奔走,朝着各个方向的主城乞讨。可是刚能看见城墙,就会被官兵赶回河西。
他们没办法啊!他们要活着啊!
终于,好不容易所有人凝聚在了一起,却被官府说成了是叛乱。
就地绞杀。
冲进京城的这十几个兄弟,已经是河西最后的男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