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快到八三年一年春节。附-1块段的勘探工作已经全部结束,小林的地质总结报告也完成了。她想让周总过过目,听听他的意见后再定稿。可是听说周总病情恶化,医生不让太多的人反复去探视他。是否让周总看总结,小林有点犹豫。能得到周总这样的地质前辈和专家指导她人生的第一个报告,是小林心中渴望的,但把报告交给一个病危的病人,小林又下不了决心。
矿办公室征求小林春节是否值班。小林想,自己工作快满了,按规定可以有探亲假。春节三天假,去掉来回路程两天,在家仅能呆一天,还不如不回。在办公室值班,还可再仔细看看报告,抽空下南当去看看周总。于是就回复办公室春节她值班。
她给母亲写了信,告诉母亲春节不回家了,准备三月份后休探亲假时再回去。
后天就大年三十了。下午上班,小林听办公室人说说周总小女儿从医院回来了。下班后小林买了苹果,想到周总家去看看小文灿,顺带问问周总情况。
周总家离小街不远。过了小街下个陡坡,下面有一片家属区。家属区中有几幢五十年代建盖的砖木结构的二层楼房子,周总家在最下面的二楼。
到了周总家,小林看窗户没亮灯,心里有一丝遗憾。想了想,绕到周总家柴房,看到柴房亮着灯,就向柴房走去。矿山住房很紧张。因此家家都在门前有空地的地方盖木板房用来做厨房或者住人。但不管是住人还是做厨房,都称做柴房。
周总有俩孩子,大的男孩小牛女孩。大的男孩在外地工作,小女孩还在矿中学上初中。这两天学校放假了,小女孩随母亲在守护父亲。
小林走进柴房,看到周总小女孩在灶台边忙碌着。小林叫了一声:“小妹,你在干什么?”“哦,齐姐,我在烧水。”小女孩回答道。“周总好些了吗?”小林放下苹果问。“不好。已经下病危通知单了。”小女孩听到小林问她爸爸情况,眼泪就下来了。
小林很喜欢这个偶尔到办公室找爸爸的女孩子,感觉她有着少年时代的自己的模样。只要女孩来办公室,小林就要拉上她天南海北地聊半天。女孩也挺喜欢这位漂亮的蒙古族姐姐。偶尔也会到小林宿舍来找这位姐姐聊天。有时小林还会与她一起唱上一段,让过路人都住足欣赏。听到女孩说父亲病重,小林心里咯噔一下,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爬上心头,眼泪也不知不觉流下来了。她搂着女孩,半天找不到安慰的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小林缓过神来,往灶里加了块柴火,对女孩说:“哥哥知道了吗?”“知道了。哥哥和妈妈在医院看着爸爸呢。妈妈让我来拿爸爸换洗的东西。我明天一早赶下南当去,我已经买了明天早上的车票。”女孩回答说。“矿里知道周总病危的消息了吗?”小林问。“不知道,妈妈不让讲。”女孩回答。“吃过晚饭了吗?今天晚上去我那里睡吧,你一个人睡不方便。”小林说。“晚饭吃过了,今天晚上我到同学家睡,我洗完脸脚就去。”女孩回答小林。“那明天一早我来送你。”小林说。“齐姐,你工作忙就不用了。”女孩回答说。“不忙。下去问文老师好。”小林对女孩说。“好的。”女孩回答。
第二天一早,小林在车站送走周文灿后,立即回到办公室给范矿长打电话,告诉矿长周总病危的消息。矿长听到周总病危的消息,半天没回话,然后把电话挂了。
小林听到矿长挂断电话,感到很纳闷,正在瞎想。办公室打来电话,通知小林马上去楼下坐车,去南当总医院看望周总。
小林和矿长、副矿长、生产科长、组织部长一起赶到南当肿瘤科看望周总。周总戴着氧气罩,已经处于深度昏迷中。
矿长与周总1953年参加工作就在一起。他长久注视着深度昏迷的周总,眼眶含着泪水。想对周总说点什么,但抖动着的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组织部长安慰着文老师。小林紧紧搂着周总女儿,看着自己敬爱的人,黙不出声。
周总的儿子对矿长说:“总部也派人来看过我父亲了。谢谢大家的关心。”文老师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躺在床上的丈夫,默默地哭泣。
从病房出来,一行人来到肿瘤科值班室,找到周总主治医师,了解周总的病情。矿长问主治医师:“病人还能再醒来吗”主治医师说:“周总已经是第二次陷入深度昏迷了。这次醒过来的可能性很小。病人家属已经放弃治疗了。现在就是在尽量延时,看看病人是否能挺过春节。”
一群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矿里。大年三十,小林在办公室边值班,边整理着报告。她多想让周总看看自己定的报告呀。但现实已经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了。她下决心要写好这份总结报告,给自己,给周一个很好的交待。
小陈来办公室请小林去家中过年,告诉小林小范的哥哥也回来过节了。但小林告诉小陈,自己没心思过什么年,也不想去她家过了。小陈知道小林在为周总的病情难过,请了几次,也就放弃了。
春节收假的第一天,矿部收到消息:周总去世了。
大坪子矿给这位在大坪子工作了一生的地质工作者,在殡仪馆举行了简单庄重的遗体告别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