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县文化馆来了几个人找队长商谈宣传队搬家的事。一个禿顶的小五十的半老头,戴副老学究眼镜,胖乎乎的样子很讨人喜欢。队中熟悉他的人都叫他老学究。小林把拓印的单个符号拿出一个让他识别。他第一眼看到很震惊,但随即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不是。她问老学究是什么东西。老学究说他先以为是巴斯巴文,但仔细看不是,所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问小林在什么地方拓到的?小林说她也不知道,是从地上捡的。看着没有半点污渍和印痕崭新的练习本纸和铅笔拓印,老学究一脸狐疑,欲言又止。小林问巴斯巴文是什么东西,老学究说是专供蒙古贵族使用的一种文字,已经失传多年了。
听了老学究的话,小林确信老祖传给她的令牌是真东西了。也就是说,她真的是第25代萨满巫师的传人了!
快半年了,救灾的部队全部撤回住地了。全大队人让大队长做代表,向部队申请要一幅刘援朝的相片留在大队,以纪念这位为救村民而牺牲的解放军战士。但被王院长拒绝了。小林听到后,也向王院长写信,说出了自己有援朝笔记本和相片的事,要求王院长把援朝的遗物留给自己,王院长没有同意,要求齐林把刘援朝的遗物寄还给她。齐林舍不得还,一直拖着没寄,这事就慢慢搁下来了。
各业也基本恢复了正常,学校也要开学了。宣传队搬到了文化馆。文化馆是个二进的院子,第一进给了宣传队排练和当宿舍,第二进是文化馆。地方远没有学校宽敞,也没有学校环境好。但小林却很高兴:她可以天天去找老学究了。
排练一有空闲,只要老学究在,小林就往老学究办公室里跑。以至于队里有人笑小林想认老学究为爸爸了。
老学究真名叫普锐。父亲彝族母亲蒙古族。老学究无儿无女,老伴也是死于今年的地震。老学究毕业于南疆大学历史系,原来是文化馆馆长。后来靠边站了。今天下午小林们没排练。小林又来到老学究办公室。见老学究正拿着本杂志在看。小林问:“什么杂志?”“考古简报。”老学究没抬头,继续看他的杂志。小林凑过去看,杂志报道标题十分显眼:“内蒙西林格勒发现令牌? 奇怪文字待考证”。还附有一张图片,图片上的符号与小林枕中令牌十分相像。小林指着图片问:“学究大叔,你认识这些符号?”“我想认识它,可它不让我认识。就是西南,估计认识它的只有我的老师了。”老学究回答。“你老师在什么地方?”“他投湖自杀了。”老学究黯然回复小林。
老学究告诉小林,他的老师是西南大学历史系教授。66年被一些人揪斗,戴尖尖帽游街。他忍受不了这样的侮辱,投湖自杀了。
“那现在还有人在研究这种文字吗?”小林急切地问老学究。“哈哈,现在研究这种文字的人,大概都在牢里研究呢。”老学究答道。
小林没再问什么,默默地走出了老学究的办公室。
转眼到了星期六,明天不排练。小林想回家看母亲。走出排练室,看到与老学究同办公室的老李急慌慌地走进院子。她礼貌地和老李打个招呼。老李主动告诉她,老学究住院了,他来给老学究拿本杂志。
“什么病?”“心脏病。”“怎么会这样?”“唉,鸣雁乡搞冬季农田建设,发现古墓,我们赶去看时,出土的文物已经被乡民给砸坏了,说是封建的东西。老学究看了,那是汉代的文物,很难修复了。老学究一急,把心脏病给急复发了。”
两人一起赶回县医院。老学究躺在病床上输液,两眼瞪着天花板。听到小林喊他?,眼睛转回到她俩身上,一言不发。小林问他:“好点没?”“这种病,说死就死,死不了就没事。输完液就出院。”老李说:“再观察观察吧?”“没事了,医院可不是长呆的地方。”老学究说完转过话题:“今天周末,你不回家?”“回,看看你就走。”老学究突然叹了口气,说:“唉,你们这年纪,应该继续上学呀,没文化真可怕。”小林没有真正领悟老学究这话的意思,还以为老学究说她没去学校读书呢。让老学究这么一说,脸上挂不住了:“现在都没开学,上哪上学去?跟你去看文物?”小林这一反问,让老学究又想起那些被毁的文物。转过身去不理小林和老李了。小林聊天没聊好,把天聊死了,尴尬地望着老李,希望老李能圆个场。哪知老李也为那些文物伤心,站在一旁也不出声了。小林只好和两位道别回家了。
那年头,去哪找书念?一个女孩子家,能来这宣传队唱唱跳跳就是进了天堂了。
转眼到了1971年春。小林们同时接到了春节要演出和宣传队解散的通知。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各业都复苏了,学校也要全面开学了。
宣传队解散了,小林回到学校继续上学。七三年高中毕业的她,去上渔公社中学当了位拿工分的初中数学老师。
一家养女百家求,九十九家空回头。已经二十出头的小林,在农村早已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上门求亲的人,几乎踏破了小林家的门槛。与她一起去宣传队的两个小伙子早已成家,大儿子都会打酱油了。看着已经是大龄姑娘的女儿,母亲很是焦急。她知道孩子心里有座迈不过去的山,那就是刘援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