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凡打听到淳化坊位于定鼎门附近,于是便由天津桥过了洛水,顺着定鼎门大街一直往南走,行了约莫里许,便见一座牌楼,上面刻着“淳化坊”三个大字,应该就是这里了。
话说洛阳城分成了大大小小上百个坊,街道横平竖直,划分得整整齐齐,就好像豆腐块似的,而且每个坊都筑有坊墙,四面开坊门,俨然就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小城池。每一个坊均设有里长负责管理事务,相当于现在的街道办主任,不过坊的面积要小得多,南北各三百步左右,管理相当严格,因为进出必须得经过坊门,一到晚上,各个坊门就关闭了,非特殊情况不许进出,当然,也有胆大的敢偷偷翻墙,不逮住还好,若被逮住了就当盗贼歹徒论处。
此时,淳化坊的牌楼下正有一男子在晒太阳打瞌睡,旁边还摆着一根木棍,看样子应该负责看守坊门的坊丁,跟现在的保安一个性质,唯一的差别就是那身行头,防暴盾和钢叉是现代保安的标准配置,而这名坊丁只有一根木棍,而观这货昏昏欲睡的样子,估计还是个战五渣。
“哎兄弟,请问驾部员外郎李靖是住这里吗?”高仁上前踢了踢坊丁的破靴子问道。
那名坊丁睁开惺忪的双眼,估计是被打扰到睡觉,神色颇有些不悦,高仁笑嘻嘻地递了个橘子过去,这是刚才在路边的走鬼档买的,准备作为手信拿到李靖家里,毕竟第一次登门,也不好意思两手空空。
坊丁接过橘子,面色顿时好看了许多,直接剥了皮便开吃,一边点头道:“是的,你找他干嘛?不会是找张鸡婆讨债吧?若是讨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高仁挠了挠头:“张鸡婆是谁?俺们高公子是来找贺部员外郎李靖的。”
坊丁打了个哈哈道:“那就没事,呶,从这里往前走,十字街右拐第三间,掩着门的那间就是了。”
高不凡拱了拱手:“谢了!”又抛了一个橘子给坊丁,便举步往坊里行去。
坊丁接过橘子,好心提醒道:“公子若是找李靖,站在他家门口吼一嗓子就行了,最好不要进他家,也不要乱碰东西,更加不要贪小便宜。”
高不凡愕了一下,满心的疑惑,不过还是道谢了一声。高仁这货左手提着几斤羊肉,右手提着一篮橘子亦步亦趋地跟在高不凡的身后,打趣道:“不凡少爷,李靖家里莫非是龙潭虎穴?”
那坊丁估计也是个话唠,闻言笑着插嘴道:“龙潭倒是未必,但肯定是虎穴,母老虎更不好惹。”
高不凡主仆二人一头雾水地走到了十字街口往右拐,果然见到第三家的房子半掩着门,而门口正有一名红衣妇女在摆地摊,也不知在卖些什么。
两人走到地摊前,发现只摆了一只碟子和一个竹筒,碟里盛着炒豆子之类的东西,上面还搁了一根筷子,而竹筒里则装着满满一筒的五铢钱。
红衣妇女看上去约莫三十许岁,模样倒还过得去,就是有点不修边幅,头发蓬蓬松松地束在脑后,脸上不施脂粉,偏偏穿着一套艳俗的红衣,正用粗糙的双手专心缝补衣服。
“哎大娘,你这是作甚?”高仁好奇地问。
红衣妇女的双眉顿时拧了起来,抬头瞪了高仁一眼,凶道:“没长眼睛,叫谁大娘呢?”
高仁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指了指地上的炒豆子,陪笑道:“大姐,你这是干的是什么买卖?”
红衣妇女竟然立即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道:“打赌呗,只要你能用一根筷子吃到碟里的豆子,旁边这些钱都是你的。”
高仁眼前一亮,脱口道:“真的假的,有这样好事?大姐不会是消遣俺吧!”
红衣妇女立即拍着胸口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我张出尘在淳化坊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温良恭谦虚,童叟无欺。”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就一头栽倒,敢情这位恶俗的大婶竟然就是李靖的老婆红拂女,这形象真是……一言难尽了。传说红拂女不是杨素府中的歌姬吗?后来看中了李靖,不惜夜奔逃离杨素府邸嫁给李靖,如此传奇女子,即便不如公孙盈袖,即便已经年老色衰,至少也不应该是这副模样吧?
不过,看得出红衣妇女底子还是有的,大概率是嫁给李靖后,被岁月这把残酷的杀猪刀摧残成这样了!
高仁显然是心动了,抓起碟中的那根筷子道:“那俺来试试。”
红拂女却把脚一伸,拦在碟子上方,同时右手一伸道:“十文钱试一次。”
高仁顿时瞪大了眼睛:“还要给钱?”
红拂女撇嘴道:“要不然你以为白送?这天下那有此等好事?”
高仁瞥了一眼竹筒中的铜钱,保守估计也有三百文,也就是三十倍的回报,于是咬咬牙摸出十文钱放到红拂的手里,准备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红拂女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将十文钱收入囊中,一本正经地道:“买定离手,离手无悔,先讲好了,只能用这根筷子,不能用手抓,也不能用嘴直接吃,更不能用舌头舔。”
“省得了!”高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取了那根筷子便试图把碟子中的炒豆子挑起来,只是那豆子圆滚滚的,筷子也是圆的,怎么可能挑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