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听何驸马分析,她心里早就从谢绚那里知道一些,因此脸上倒是还算镇定。何云真就不同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受害者,而且万一王庆得逞,自己就真没有翻身余地,一想到那种情况,她心里的埋怨就源源不断,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在何家这条大船上,她只是其中一员,如果何家倒了,那她的下场会比嫁给王庆还惨,说实话,她自己也清楚,如果何家一直是何家,安稳无事,那她嫁入王家,何姑太太跟王庆也不敢对她太过分,可是,如果何家也倒了呢?不说王庆,恐怕何姑妈就会先踩死自己。
直到这时候,何云真身上才一阵又一阵的冷汗。就连刚才,她得知是凌兮跟素月串通害自己,想的也是让何驸马为自己做主,讨回委屈。却没想到,自己被陷害只是浮于表面的第一层危机,更深更重的家族危机还在下面。
何驸马看着眼前的两个姑娘,何云真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但总算没有彻底垮下去,许玉却表现不俗,镇定又坚强。
何驸马对何云真说:“云真,你是个好姑娘,任何时候不必妄自菲薄。”
他声音淡淡,带了一丝安抚人心的作用:“我今天告诉你们两个,并不是为了吓唬你们,而是让你们日后看事情要放开眼光。”
“上下数千年,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个家族没颓败过,可是,有的家族存世的时间却比某些皇朝还要
长,这得益于什么,我想,你们俩应该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
“公主在世时,对吕后很是钦佩。可是世上男子,多认为吕后乃是毒妇,甚至许多女子,也做此想。公主常说世上懂她的人太少。我们回过头仔细想想吕后当时的处境,她跟随刘邦征战天下,曾经被项羽挟为人质,她是早就见惯了成王败寇,生死存亡的,刘邦本来就喜欢如意,有废长立幼之心,不除如意,吕后之子的太子尊位就危在旦夕,所以她必须先下手为强。韩信、彭越等异姓诸侯王恃功而骄,功高震主,她若是不果断做出选择,那她无异于自掘坟墓。她要保住儿子,可是儿子靠不住,她只能先保住自己,她保住了自己,然后才有汉朝的功绩:天下晏然,刑罚罕用,民务稼穑,衣食滋殖。说到底,成王败寇,是是非非都是从这四个字上来的。”
何云真慢慢的跪在地上,额头触及冰凉的手指:“大伯,云真知错。”
何驸马抬手示意许玉扶何云真起来:“你还是个小孩子呢。如果大人不教你,你又知道什么?别说你,就是你爹,我也没教训过他几回,今日多说几句,是因为我觉得你比你爹还有出息。你不怪我便好。”
何云真摇头:“大伯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我若是怪您,才是真正的不知好歹。”
她能有今日优渥的生活,全是家族提供,若是家族覆灭,她又
能好到哪里去?
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许玉,紧紧的抓着许玉的手。
许玉感觉到何云真在轻颤,慢慢的抚着她的背,让她坐回去。
何驸马道:“今日这些话,你们俩知道便成,不必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两个女孩子都点头应是。
何驸马出来见谢绚,问他:“你手下那俩人,谁功夫更好?”
谢绚一愣,道:“姜奇机灵些,王端更沉稳。”
何驸马道:“那就叫姜奇出手。”
谢绚迟疑:“可是若凌管家不知情呢?”
何驸马道:“你给我的荔枝,我叫人送回来给她们俩姑娘吃,你猜那些东西进了谁的嘴里?”
就算凌管家不知道凌兮干的事,但想来也知道,无论凌兮做了什么,凌管家肯定先包庇自己的女儿。
“让姜奇在外头做的干净些,别脏了驸马府的地。”他想起从前公主对那一家子的看重,心里就如同吞了苍蝇,吩咐完此事,一甩袖子去了专门为公主设立的小祠堂。
既然不让跟驸马府沾边,谢绚便往外走。
谁知走着走着,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的也不是旁人,还跟许玉有关。
“快去传话吧,就说角门那里有个人自称姓祈叫祈善,来找许姑娘有要紧的事。”
谢绚皱眉,祈善来了?这件事不大可能。
想起他跟许玉说话时候,那个掩藏在花丛中的身影,他心底有了七八分确认。
他倒要去角门看看,到底有谁等在那里。
谁知半路就被人
拦住:“公子,前头不能走了呢,那边正打算修整修整。”
谢绚露出笑容:“我要出府,还有其他近路么?”
拦路的人倒也兢兢业业,坚持让谢绚走大门。
谢绚没再迟疑,掉头就走。
姜奇听完谢绚的吩咐,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狗眼都要瞪出来了。
谢绚:“越快越好。给你半个时辰的功夫。”
姜奇拔腿就跑。
花厅里何驸马走了,何云真就一下子靠在了许玉身上,眼泪哗哗肆虐。
许玉觉得她这会儿应该不是那种伤心的流法,没怎么安慰,只是道:“姐姐哭完就振作起来吧,前有狼后有虎的,咱们得好好想想办法,就算帮不上大忙,也不能拖后腿。”
何云真点头,伸手揽着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