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绚买的这宅院不如何驸马府精致,却难得有几分上京建筑的大气。进门之后是阔大的影壁,上头雕着五福临门,绕过影壁后就是前院,有小厮正在洒扫,远远看见就避到一旁行礼,许玉觉得这里没有何府那么大,看里面人的规矩倒是不差何府什么。
二进的院子,前头是正厅以及护卫们住的厢房,后头全部属于谢绚,有会客的书房,还有他自己读书写信的书房以及起居的卧室,除此之外还有个小厅。
若是在现代,这妥妥的豪宅啊豪宅。
可是在古代,谢绚道:“勉强可以住住。”
许玉不跟他一般见识,站在小厅中到处打量。
这小厅四下垂着细纱,微风吹过,人处其中隐约如临仙境,她不由笑起来:“这里真好。”
谢绚道:“这一处原本是冬天围炉赏雪之用,只是吴郡雪景少,再者我恐怕等不到下雪就走了,所以搬进来后就改成了现在的样子。虽然不能赏雪,却可以小酌,咱们让人温一些黄酒,再来上两个小菜,略饮一杯如何?”
曹孟德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可见酒不单能解乏,还能解忧。
“也好,我没怎么喝过,尝一口。”
谢绚笑起来,正要叫人,那边江雨主动过来:“公子,驸马府上送了一篓子六月蟹,个头不大,说是吃蟹黄最好,要不使人蒸上,也好下酒。”
谢绚看许玉,许玉连连点头。
谢绚道:“螃蟹性寒,黄酒需温热喝最好,等酒温热了,估计螃蟹也熟了,正好吃。”
他叫人把酒盅酒壶都取来,又要了一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炉子。
许玉刚才还觉得天热喝温酒岂不是更热,此刻见了这小巧玲珑的炉子,心神都被吸引过去:“这个怎么温酒?直接放到上头?”
谢绚把炉子上盖着的一道盖子抽出来,露出里头的几块红炭,酒壶正好蹲在炉口上。
果然酒热了,螃蟹也熟了。
小桌上摆了三盘,江风跟江雨亲自端过来的,谢绚问厨下还剩了多少。
江风说还有多半篓。
谢绚便道:“你们俩跟着我从上京过来也辛苦了,余下的都赏给你们,拿去与他们分了吧。”
江风江雨忙道谢退下。
谢绚试了试酒壶,已经温热了,便把刚才抽出来的盖子又推回去,给许玉倒了半杯,自己全满上:“你先尝尝,看能不能受住,这酒就是粮食酒,本地人喜欢,在上京也有不少人喜欢饮它的。”
许玉尝了一口。他这样盛情邀约,她不能不给面子,而且,她想吃螃蟹总不好先下手去拿,喝一口酒仿佛就可以开动了似的。
六月的螃蟹个头小巧,肉质鲜美,蟹黄尤其美味,明明中午都吃饱了,许玉这会儿却又觉得胃口大开。
大概今日经历也颇为传奇,见了许大夫,白夫人,她剥螃蟹的时候,想起那篇《论雷峰塔的倒掉》,于是闷头去找螃蟹里有没有一个和尚。
一连剥了四五个,没有找到和尚,头却有点晕了,听见谢绚唤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冲谢绚傻笑。
“你长得真好看!”
谢绚心花怒放,但力持镇定——他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醉了,还以为她这是借酒做掩饰好顺利夸他呢。
不过他很快就确定她是真醉了。
“今天我真的好开心啊!”她醉眼朦胧,托着腮帮子继续傻笑。
“哦?为什么开心?”谢绚确定她醉了,不敢再给她倒酒,拿出帕子替她擦脸,见她手不老实,就抓住她的手,一块给擦了一遍。
许玉抿着唇又笑,那种笑意从眼睛里都流淌出来,仿佛九天星河倾倒入人世。
她还卖关子:“没酒了,你再倒一杯,我就告诉你。”
谢绚给她添了一个底儿,她没看清,仰头喝下去,感觉喝到嘴里没多少,于是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拿稳洒了大半,还豪气的擦了擦脸,抹了下嘴唇。
嗯,用的劲不小,嘴唇都弄红了。
“我告诉你哦,你不要告诉别人。”
“嗯,不告诉。”
许玉又笑了一阵,双手贴着脸,把自己开心的缘由说了出来:“那个叫游二的说我长得好看,还说我是妖女,哈哈……我好开心啊!”
谢绚这种从小被人说好看说到大的,偶尔还认为容貌过于出众是个负累,怎么理解的了她的这一番脑回路?
看她一副醉酒后憨态可掬的样子,他不打算再给她倒酒了,从一旁的茶壶里给她倒了一杯茶,谁知她这会儿又分得清楚了,伸手推了茶杯:“你怎么这么小气,不是说请我喝酒?”
谢绚道:“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再喝回头晕的。”
许玉一拍桌子:“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爽快?说请人喝酒,又不叫人喝尽兴!是不是真朋友?”
螃蟹扎到了她的手,让她皱起眉,开始假哭:“好痛。”
谢绚要去看她的手,她不让:“喝杯酒就不痛了。”
谢绚拿了茶壶作势往她的酒杯里倒,见她没恼,还以为这次成了,谁知她等他倒完,捻起酒杯就泼到了地上,还笑眯眯的批评他:“小谢啊,你怎么这么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