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量着若雨一直不停,借宿在寺庙一夜也不无不可。
正当考虑这个问题,楚景玄余光不经意的一瞥,望见雨中不紧不慢出现一道身影。只一眼,便身形一僵,他视线猛然追寻着那道身影,望见雨中一个穿宽大青袍、手中撑着一柄油纸伞、似是庵庙中尼姑的娘子,行走之间娴静的姿态叫他感觉甚为熟悉。
楚景玄死死盯着那道瘦弱身影几息时间。
痴怔看她从远处走近,纸伞下的那一张脸一点一点映入他眼中。
琼鼻朱唇,雪肤花貌,即使素面朝天也美得摄人心魄,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温婉娴雅却更胜从前。
楚景玄怔怔立在原地痴痴地看,待回过神来,那似尼姑的小娘子已走远。
身体在意识彻底反应过来之前已先一步行动。
他冒着大雨发疯似的奔上前,眼眶发热,双目猩红,心口震颤不已,开口时,语声颤抖着。
楚景玄红着眼喊她:“瑶瑶……”
雨声掩盖他声音,对方没有停下脚步,仍如之前那般走在雨中,他追上几步去执着喊她,一声接着一声。
身穿青袍似是尼姑的小娘子终于觉察到身后有人,仿佛在唤她。
楚景玄便见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分明眉眼熟悉至极,与他的瑶瑶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然她回头,明澈双眸藏着疑惑,看他的眼神如在看陌路之人:“施主……可是认错人了?”
一句话语气也是极温柔的。
可是她的声音……哪怕隔得许多年时间,楚景玄认得这不是虞瑶的声音。
楚景玄愣住了。
他愣愣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思绪混乱,刹那间五脏六腑如被一把尖刀翻搅着。
那似尼姑的小娘子未能等来只言片语的回应。
一时见廊下有人朝这边过来,与楚景玄略一颔首示意,先一步离去。
楚景玄想去追。
但此处乃是一座寺庙,若她当真是出家之人,自己的冲动之举容易给她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手捏成拳,拼尽全身力气方克制住把人留下仔细盘问的冲动。
便不得不眼睁睁看她的身影消失在滂沱大雨中,看她渐渐离他越来越远。
“陛下,厢房已经准备妥当。”
常禄见楚景玄竟在淋雨,慌忙撑伞上前,一面不动声色去看一眼远处的那道清瘦身影,一面向楚景玄禀报道。
只这么远远瞧一眼,常禄隐约觉出这身影似有些眼熟。
然悄悄观察着此时楚景玄的表情,又认为这么一个穿着打扮肖似尼姑的人不会是虞瑶。
大抵又是陛下出现错觉罢。
常禄想着,见楚景玄一双眸子死死盯住那道身影,复道:“陛下,沐浴的热水也已准备妥当。”
楚景玄却不知在想什么,冲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森然一笑,转身往廊下走。
常禄连忙擎伞跟在他身后帮他遮雨。
自从收到虞敏可能活着的消息起,几个月的时间,楚景玄满心满眼盼着和虞瑶有朝一日的重逢。
在他的计划里,他会出其不意出现在虞瑶面前,带给她虞敏平安的消息。
但他确未想过虞瑶不认得他这种可能性。
更没有想过她离开皇宫以后,兴许出家遁入空门以避红尘俗世。
这里是阙州地界。
刚刚那个似尼姑的小娘子和瑶瑶五官近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天底下当真有那么像的人?当真有那么巧的事?
楚景玄不信自己会认错人。
哪怕瑶瑶化成灰,他也照样认得出来究竟是她不是她。
只是——
他想不明白那个人若是瑶瑶,为何不认得他,又为何声音变得不同?
他确信她并不是假装不认识他。
即便瑶瑶打定主意将他当作陌路之人,今日乍然相逢,全无准备,怎么可能做到一点端倪不露?
更像是当真不认得他。
难不成,她在宫外这些年,不小心受伤失忆,以致将他忘记了?
他们究竟是怎么照顾人的?
怎么做到的把人照顾成这个样子?!
楚景玄越想心里越是憋着一股气,胸腔里闷着一团无名火,又无处发作。
转念再想,左右跑不了,不必急在一时。
他先弄清楚是个什么情况。
继而自我安慰,哪怕不记得也不要紧,忘记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正好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这么想得一通、安慰一通,楚景玄心情勉强恢复两分。
他终于开始沐浴梳洗。
午后一场大雨断断续续下到入夜仍没有消停。
楚景玄自然而然留宿此处寺庙,顺便命人想法子去打听雨中那个小娘子究竟是不是附近的尼姑。
派出去的探子不久便回来禀报。
下午他偶遇的那个小娘子不是庵庙里的尼姑,只是近来正在庵庙中为已故的亲人吃斋祈福。
至于那位小娘子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却非庵庙会特别关心的。
楚景玄听着,便又茫然了。
虞瑶母亲忌日在春天,以为虞敏出事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