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年来她的五官变化不大,那么,逃婚登岛,红花楹树下重逢……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一眼就认出我了?”
他喊她孟小姐,还说她迟到了九分十一秒。事实上,她迟到了整整十年。
沈寂“嗯”了声,抱着她在许愿池边坐下,轻笑着说:“你没怎么变。”
多少还是有变化的,出落得亭亭玉立,更漂亮了。
“不对,”孟回慢半拍地抓住了疑点,“你不是看不见吗?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
沈寂笑道:“屋里有监控。”
重见光明后的第一件事,他调取了和她有关的画面片段,保存在手机里,反复看了多遍,她的模样早已熟记于心。
“那晚我没认错人,因为提前收到了孟楠是钱董线人的消息,你又刚好出现,索性将计就计。”
“所以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
孟回又清算起旧账:“你干嘛要当场炒我鱿鱼?”
“你说呢?”
孟回想了想:“因为我和严涛的私人恩怨?”
“只是其一,”沈寂说,“主要不想把你牵扯得太深。”
“那你亲手泡的黄茶,金风玉露什么的,真不是暗示想泡我?”
现在想来,他以故人身份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迹可循。
沈寂轻揉了揉她头发:“纯属巧合。”
是她朋友想象力太丰富,误会了他的用意。
“但有一点是真的,”他直勾勾地看进她眼里,缱绻低笑,“与你相逢,确实胜却了人间无数。”
孟回心跳怦然,他说的是,相逢,十年前的初见。
“那年,我出了一场车祸。”沈寂语气轻描淡写,“我的好朋友为了救我去世,我二哥至今在icu昏迷不醒,只剩下我……”
孟回心口揪紧,有如针扎般,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难以想象,这些年他独自承受背负了多少,愈合的只是表层伤疤,深处仍是血肉模糊的,看似无坚不摧,实则旧伤难愈,她不愿,也不舍得他再忆起过往,捂住他的唇:“别说了。”
沈寂在她掌心亲了下:“我没事。”
遇见她的前一天,是接连听闻两个噩耗后他心情波动最大的日子,无意间得知了车祸并非意外,他和二哥的存在,威胁到了大哥家族继承人的地位,背后策划这场车祸的人,是大哥长子江州。
当然,江州和所有的参与者都已经因此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岑姨并不知情,应该是阳光很好的春日午后,她站在落地窗前,感慨了句“海棠花开了”,随即意识到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
等岑姨走后,长久以来所有压抑的情绪如火山爆发,被如数发泄在钢琴上,没想到会把她吸引了过来。
孟回眼眶更红了,她不想哭出来,在他衬衫上蹭掉泪意:“那时候,我应该抱一抱你的。”
其实他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没有因为遭遇重创而一蹶不振,走出低谷后,为了完成好友遗愿,组建海洋保护志愿者团队,投资AI实验室研发水下垃圾清理机器人,以及对皓皓母子俩尽心尽力的照拂。
时间留住的,不止是他丧生海底的好友、病床上无知无觉的二哥,还有他。
孟回越想越觉得心疼,这十年里……他有为自己活过吗?
她吸了吸鼻子:“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寂埋在她颈窝,起了波澜的深眸慢慢恢复平静,许久后,他才应了声:“好。”
“我们继续往前走吧。”孟回一语双关。
沈寂牵起她的手,避开热闹人群,绕着河边小路走,草丛里摆着一盏盏灯,照得水面绿光起伏,谁都没有说话,但孟回觉得,他们的心前所未有地接近,尤其是知道十年前就有过交集后。
在这一刻,她终于愿意相信冥冥之中的注定,命定要相爱的人,哪怕分隔万里,兜兜转转,终会越过人山人海,在某个春天重逢。
前面就是磨坊街,有个柏林旅游攻略小册子上必推必打卡的知名景点东边画廊,沿河而建,极富艺术气息,前身是二战时期将德国一分为二的柏林墙,于1989年被拆除,今年刚好是三十周年。
东边画廊是柏林墙遗址现存的最长一段,长达1316米,为了庆祝它的倒塌,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们在墙上作画,每幅画都深具内涵,耐人寻味。
其中最出名的当属Dimitri Vrubel的《兄弟之吻》,有很多游客合影留念,随便一拍就能出片,即使是不同肤色,不同种族和国籍,对拍照打卡的热衷是一样的,孟回和沈寂坐在岸边的椅子上小憩,俗话说,熟悉的地方没有好景色,经济拮据时,她也给人当过导游,东边画廊都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为了提高竞争力,还熬夜恶补过作品背后的故事,虽然现在忘了七七八八。
满头脏辫的街边艺人抱着吉他自弹自唱,是一首风格忧郁的德语歌,听得人愁肠百结。
沈寂在查看手机消息,孟回凑近,指着《兄弟之吻》问他:“要不要给你拍张照片?反正来都来了。”
沈寂兴致缺缺,从小到大,他鲜少出现在镜头里,留下的照片更是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