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昭瞧着马儿歪了下脑袋,那双晶亮眸子似乎带了赞同,颇有些惊讶道:“当真?你主人真是个害羞的小少年?”
说罢转身去接小厮手里的草料,一张白玉儿脸庞还带着笑意,弯弯眉眼,如暖月一般。
“漂亮马儿快吃吧。”
小厮有些紧张,怕那马儿突然发狂伤人,毕竟方才它可是凶悍无比,一副要将人踏在蹄下的架势。
可那马儿意外的听话,低头嗅了嗅女子手掌上的草料,然后张嘴吃了。
小厮惊叹:“小姐当真神人也。”
颜昭秉着提高员工素养的心思,十分有耐心的教导:“这马儿是马中勇士,烈性慕强,你惧怕他,他便瞧不上你,不屑吃你手中草料,你太过强势,他对你有所抗拒,不许你近身。”
她又拿了一把草料,手掌放平在马儿跟前,语气温柔。
“你只管抬头挺胸,堂堂正正的站在它面前,不伤他,不惧他,尊重它,喜欢它,他很懂事,不会伤你的。”
说罢对着马儿笑了一下,“对吧,漂亮马儿?”
小厮面红耳赤,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燥的,结结巴巴道:“小姐说的是,往后,往后小的必定...谨记小姐的话。”
颜昭转头见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笑了:“多大了?”
“小的...十五了。”
颜昭瞧着他豆芽丁一样的小身板,有些意外:“十五?”
小厮忙改口:“十四岁。”
“到底几岁?”
“可能十三。”
颜昭:“...”
小厮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的不知,只知老陈头捡我的时间,大概八年了。”
“那你是怎么到这儿来喂马的?”
小厮从未见过这样的贵人,愿意教他喂马,竟还不嫌弃他愿意同他说话,一时心中感动,又诸多酸楚。
“先前喂马的死了,没人愿意来,小的便被赶到这,想来过不了几日,也要跟上个喂马小子一样,死在这马蹄下了。”
说罢竟是眼一红,哭了。
见颜昭看过来,那双泠泠眼眸,高贵的如同画中仙子,才猛然惊觉自己有多放肆,这可不是跟邻居家的招娣姐诉苦,这可是贵客,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将他弄死的贵客。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小的该死,不该在贵人面前失仪,小的罪该万死,贵人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小的一般见识。”
跪得太急,边说还边磕起头,砰砰撞在在地面,叫颜昭都吓了一跳。
她想阻止,可双手捧着草料不好扶他,只好侧开两步,错过他的跪拜。
“起来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哭就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他还缩着肩膀趴在那,一副惊魂未定模样,颜昭放软了语气。
“你这小孩,难道还要我去扶你吗?可我满手草汁,把你衣服弄脏了怎么办。”
这是玩笑话,她玉指青葱,洁白如玉,与小厮那一身破烂赃物的粗布衣形成鲜明对比,但小厮见她当真作势要来扶,吓得连忙爬起:“贵人说笑了,小的脏污不堪,莫脏了您的手。”
他确实一身脏污,衣着破烂不说,那张脸也是黑一道白一条,脸颊因长期暴晒泛着红。
年纪小小,眼神瞧着却很机灵。
“你在这喂马可有工钱?”
小厮摇头:“没。”
见颜昭皱眉,他忙小声补充:“小的在这喂马,偶尔能得客人一点赏钱。”
“酒楼管你们吃住?”
小厮虽然好奇这位贵人怎么会对这种问题好奇,但还是如实答道:“管吃,都是前头可人剩下来的,只是我人小,每次都只能拿点旁人不要的。”
“那这楼中的事你知道多少?例如掌柜如何?员工福利...待遇如何?”
小厮虽年纪小,但人小鬼灵精,竟真的知晓凤鸣楼不少八卦事,上到掌柜的爱才如命,下到厨房张大的媳妇和他徒弟有一腿,总之知无不言,给颜昭提供了好些商业机密。
“那...”颜昭话还未出口,身旁一直安静吃草的马儿突然昂首嘶鸣一声,扬蹄一踏,吓得小厮条件反射,转身撒腿就要跑。
心道马儿也像上次那匹疯马一般,发狂胡乱踢人,小厮想起什么似的,猛然似的转身。
那贵人..
却见颜昭的锥帽已经落地,乌黑长发在空中纷飞。
变故发生的太快,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颜昭只知那马儿摆头将她往里一推,堪堪避开了那支冲她而来的羽箭。
与此同时,一柄花纹独特的墨色长剑撞上羽箭,锋利刀刃断开箭身。
杀手自四面八方涌出,颜昭脑袋空白的那一刹那,身子已经下意识的抓住缰绳,左脚踩上马蹬。
马儿与她颇有默契似的,微微矮身,一只前蹄对着把柄墨剑用力一踢,然后带着颜昭直直朝后院篱笆处冲去。
这时斜角处冲出一人,快如电风,黑袍翻飞,苍劲有力手的接住墨剑,另一手捞住缰绳,借势起跳落于马背。
接着那人双手收紧,马儿嘶鸣一声,扬蹄而起,风驰电掣般踏破围栏。
朝着后山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