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们拿着火把走远,死气沉沉的大宅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黯淡与沉寂。
叶婴本打算这就与颜予回铺子去,眼角余光里却瞥见一个佝偻身影,默默站在不远处。她的面容低垂看不清楚,只安静地看完了这一出闹剧,于是扶着墙慢慢离去。
叶婴忽而鼻尖一酸,说不出的哀伤在心中漫延。死者已还以公道,恶人也已束手伏诛,只有这位双鬓花白的老人终究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生命最后的日子注定活在悲痛之中。
“她或许只是想再见自己的孙女一眼罢了。”她喃喃道。
颜予垂眼看着她,也是静悄悄的。这世上许多人各怀心思,而他并不关心别人在想什么。可总有一种冲动,让他想要将她被晚风吹乱的头发拂去耳后,想要看她重新换上那副愚蠢的笑容。
他忽然抓住叶婴的手:“跟我来。”
叶婴不明所以地一怔,还是跟着他向前疾走。两人很快便追上了老妇人,颜予匆匆说道:“李阿婆,请随我到后院来。”
老妇依旧垂着头,但却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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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予快步走进院子,忽而扭头望向驻足在门前的而人,微笑着说:“道个别吧。”
叶婴疑惑地望着他,而她的目光很快便被那口枯井所吸引。只见井上云雾朦胧,湿气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白色身影。女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而动人的脸庞。她笑着,眼里流下两行清泪,声音欣喜而轻颤:“阿嫲。”
老妇浑身颤抖,早已泪流满面,却舍不得伸手去擦拭,生怕一眨眼,面前那薄如纸的女人就不见了。她缓缓上前去,不可置信地伸手轻抚女人的冰冷的面颊:“善儿……”
蒋善儿也回握住她干枯的手,哽咽着笑道:“阿嫲,这些天我一直在看着你,我不想你为我而难过……”
“傻孩子。”老妇泣不成声,“你怎么这么傻……”
“我不后悔。”蒋善儿却摇摇头,眼神温柔而坚定,“这是我的选择。”
老妇蠕动着干瘪的唇,无奈,责怪的话却也说不出口。终于她也露出释然的苦笑:“这就是我的善儿呀……”
她望着孙女逐渐透明的身影,语气苍凉而不舍:“你要走了吗?”
“是的,我要走了。”蒋善儿拭去眼角的泪水,勉强露出安慰的笑容,“别担心,阿嫲,来世善儿还做你的孙女。”
老妇静静地看着她,只沉默着落泪。女人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生离死别的悲恸,强颜的欢笑也倏地崩塌。她最后一次抱紧了亲爱的祖母,泣不成声。
“再见了,阿嫲。真的再见了。”
白色的身影逐渐淡去,隐入沉眠的夜空。过了许久,老妇终于松开双手,她面上挂着泪珠,却也挂着解脱的笑容。她缓缓转头,对两人说道:“谢谢。”
叶婴抹去眼角的泪花,只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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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她走远,叶婴终于收拾好情绪,又换回先前那副揶揄的模样,猛地一拍颜予的肩膀:“我这回算是信世上有法术了。说起来你真厉害,捏的幻影连她的亲祖母都能骗过。”
颜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转向了漆黑的虚无之夜:“尚有执念的亡魂会徘徊在他们死去的地方无法离开,故而被称作地缚灵。他们法力低下,不借助外力便无法被生人看见。而只有等到心愿了结时,才可以转世投胎。”
叶婴闻言一愣:“你什么意思?”
颜予却忽而仰天大笑起来,径自抬步离开:“没什么。”
叶婴连忙跟上前去,不满地嘟囔:“什么嘛……”
两人顺着小路出了这阴森大宅,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慢慢走着回城南去。子夜的天幕好似一整块发霉的破布,覆压在小城的头顶。
叶婴又抓住了他的衣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匣子在窗户的隔层里?”
颜予低头扫过她躲闪的目光,轻笑一声,戏谑道:“你真的想不到?”
叶婴嘴一撇,知道他又要拐弯抹角地嘲笑她了,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对呀谁叫我脑子不灵光呢。您快说吧我要好奇死啦!”
颜予于是顺从地使劲憋住了笑意,在女人耐心耗尽之前终于悠悠开口,嗓音柔缓轻叩听者的心弦:“正如李金花所说,自从何恬下令搜查府邸,便再也没见过蒋善儿,也就是说当天她就被捉住了。你想想,何家父女为何这么快就锁定了她就是那个窃贼?“
叶婴思忖片刻,忽而惊呼:“她在行窃时被当场抓获。”
“准确来说是藏完匣子之后,因为东西确实是不见了。”颜予补充道,“你认为她在哪偷到的契书?”
“在何恬住的东厢房吧。”叶婴想了想,回道,“毕竟此事由她一手策划。”
“是的。所以你还记得去往东厢房的路吗?”颜予接着循循诱导道。
这条路叶婴也走过几回了,于是不假思索地应答:“只有一条笔直空旷的长廊,高处开着几扇那种特殊的双层窗户。”
倏地她脑中灵光乍现,猛地看向颜予浅笑的面容:“也就是说如果何恬回到厢房,一定会和行窃出来的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