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临得相差无几,只是会习惯性地在旁边留个小墨点。
‘……这个是句号。’他问起,王滇便会耐心地解释,好像在分享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小秘密,‘句号的意思是结束。’
‘梁子煜,你也就这手字能看了。’
‘……我扔进云水的那封信?好奇啊,我偏不告诉你。’
‘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我给你复述都讲不出一模一样的……’
‘世上的事哪能都如你愿,你是皇帝也不行。’
梁烨全身湿漉漉地坐在地上,攥着一团泡得稀烂的宣纸,伤口疼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充恒。”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少年,“我不想当皇帝了。”
充恒兀得红了眼眶,使劲吸了吸鼻子,“哥,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会一直跟着你。”
形容狼狈满身是泥的梁烨冲他笑得很灿烂,“我不要你,我要王滇。”
充恒手足无措地望着他。
梁烨抬手按在了他的脑袋上,糊了他满头发的泥巴,“别跟梁寰学,动不动就掉眼泪。”
充恒使劲擦了擦眼睛,“我要跟着主子。”
“以后不是你主子了。”梁烨恹恹地看着周围漆黑又高大的宫墙和头顶上被宫殿割出来的棱角分明的天空,带着倦意道:“等事情都了了,离开皇宫,去帮我和王滇看看大梁外面的天。”
安定十九年,盛夏。
梁烨拍了拍手上的泥,转头看向推着棺材的充恒,“依山傍水,师父来了都得说这地方风水好。”
充恒气喘吁吁道:“主子,这是店家能打出来的最大的棺材了,没你想要的那种大的。”
梁烨略带嫌弃地拍了拍黑漆漆的棺材,“也行。”
充恒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皇陵太吵,朕和王滇都不喜欢。”梁烨将铲子一甩,径直插|进了泥地里,看着那大棺材落在了坑底,叉着腰美滋滋道:“朕和王滇两个人够住了。”
充恒又很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梁烨将两件破破烂烂的龙袍扔在了棺材里,皱眉道:“泡了水不知道会不会烂得更快。”
“可能会吧。”充恒陪着他蹲在坑前。
梁烨沉默了良久,将从荷花池里找出来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都扔了进去,连同自己的软剑和喜欢的兵器,两只小乌龟老老实实地趴在了龙袍上,旁边是两枚铜钱和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鲜红的穗子在阳光底下格外漂亮。
“让它俩看着东西。”梁烨勉强满意,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两枚金戒指,捏了捏,沾上了手里的泥。
“这个脏了,王滇喜欢干净。”他将戒指攥在掌心,转头问充恒,“要不我留着?免得王滇知道又跟朕吵。”
“好。”充恒起身去拿铲子,不敢去看他。
梁烨开心地将两枚戒指收了起来。
黄纸漫天,刺眼的日光洒下来,是座没有碑的孤零零的坟包。
梁烨盘腿坐在墓前认真的烧着纸,旁边是满满当当的黄纸和祭奠的东西,“朕先烧点存着,王滇娇气难养的很。”
荒山野坟,衣冠合冢,也算清静。
安定十九年,秋。
围猎厂上少年少女们兴高采烈,呼朋引伴,官员携家带眷,热闹非凡,吆喝声叫好声不断。
梁烨兴致缺缺地支着脑袋,对崔琦道:“这秋猎实在没什么意思。”
崔琦坐在轮椅上,冷淡地点了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安定十九年,冬。
十载山。
皇帝殡天的哀乐声响彻在大都上空,皇帝本人正兴高采烈地跪在三清殿前。
“师父,师叔!”梁烨无视了旁边试图劝阻的项梦,“我知道你们在这里。”
无人应答。
梁烨丝毫不在意,从袖子里拿出了封信,喜气洋洋道:“师叔给我留了信,说有难可来太极观,我现在都出殡了,算不算遭逢大难?”
一句话气得岳景明现了身,提剑就要砍死这个孽徒,肖春和跟项梦赶忙去拦,大殿里一阵鸡飞狗跳。
被拂尘抽了个半死的梁烨跪在蒲团上,龇牙咧嘴的揉着胳膊冲面前的岳景明笑。
岳景明冷着脸问他:“梁烨,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知道。”梁烨不敢再嬉皮笑脸,敛了笑意跪直了身子,脖颈上厚厚的布条洇出了鲜红的血,他低不下头,便只能垂下眼睛。
岳景明还要再打,旁边的肖春和赶忙拽住了他的拂尘,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梁烨一眼,“行了,这祖宗都快咽气了,赶紧救人。”
“你自己选的红尘道要做皇帝。”岳景明眼中罕见地浮现出怒意,“九世功德磨难,第十世人皇成仙,你可知世上多少修者苦修百年才勉强踏进门槛,自己身上落了多少大机缘?”
梁烨抬眼道:“我不要这些。”
岳景明闭了闭眼睛,“最后一世渡了两次劫难都未过,梁烨,你可知道后果?”
“我自己取出来的,趁着还新鲜。”梁烨抬起胳膊来,摊开了手,掌心躺着块沾染血肉的颈椎骨,看起来血腥又惨烈,他脖子上厚重的布条已经被洇透,脸上早已血色尽无,却带着兴奋又痴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