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大嫂看见湘云的神色,心中只觉得痛快之极,就像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嘲讽一笑,开口道:“好,老太君快人快语,我们家也不是不干脆的。既然如此,一口价,三千两,我们便卖了她与你们。”
“三千两?”旁人没说话,贾赦贾大老爷跳了起来:“你们干脆直接去抢好了!”又指着摇摇欲坠的湘云道:“连他的两个叔叔躲在千里之外不回来,要不是顾念着老太太的情分,你当我们愿意当这个冤大头,管这个没脸没皮的?整天的就知道作,自己作死了,还要拖累我们家!不成,最多三十两,否则你们只管自己发卖她去,我们家是不会管的。”
贾大老爷虽然爵位没了,但是口才和混不吝比别人更强。
他现在身上没有了钱财,不能像以往那般死命花钱,但凭着几十年练出来的眼力界,没少被人请来鉴赏藏品,也混了一个杯中酒不空。
虽然没有赚几个钱,却也su听不得自己出银子。
此时又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就她这样的,除了我们家,你们家是不是真能找到个高价的买主发卖了她?再说了,你们敢私自卖了她,我们家的条件就不是如今答应的这样了。她的嫁妆,还是史家的东西——那可是我们老太太的娘家!”
“还有她前头那个男人,是你们程家的儿子,是有权分你们家的财物的!你们说惯例,老子也和你们说惯例,若都按着惯例,就是闹到了官府,老子一样有法子让你们把银子都给我吐出来。”
这一番话说出来,贾琏和王熙凤不由得暗暗点头。
没想到贾大老爷还有这番长处——可以用来和悍妇对峙,且不落下风。
果然任何一项功能都是有用的,前提是得用对地方。
话说回来了,正要打官司了,那可就各凭手段了。
是,程家高官厚禄,但贾家虽然倒了,却也有在朝廷当官的亲戚。
程家大嫂皱皱眉,倒也不能挑贾赦的错处。固然当世对女子改嫁十分唾弃,可也不是没有女子改嫁成功过,一些彪悍些的女子,仗着家世权利,不仅带走自己的嫁妆,还有夫家的财产的。
其实这也是农业社会的缩影。
有人才有劳力,有人才能继续生存。
一家子想要兴旺发达,不断地吐纳人口是必须的。
迎娶寡妇,招纳人口,也是人口繁衍的一个办法。
所以也有不少寡妇,能够成功改嫁。
如此看来,倒不能真把他们家逼急了,毕竟贾家老太君还是个诰命,又是林尚书的岳母,津门成国公和贾家的关系,他们也是知道的。
程家大嫂也是有头脑的,万万不敢真的得罪了眼前的落败之家。
故程家大嫂低头与程家众人商量了一番,道:“贾大老爷既如此说,我们家也不想做绝。罢了,看在老太君的面上,五十两,连同她那个半死不活的鬼丫头,我们家一并卖给你们,横竖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留在我们家也是浪费口粮,还不如发发善心,都给你们罢。”
贾赦还想说什么,被贾母制止了:“既如此,请写身契吧。”
想了想,贾母又对宝玉道:“你去带金桂过来,云丫头和翠缕的身契就落在她的名下吧。”
宝玉一愣:“老祖宗?”
贾母闭了闭眼,叹道:“去吧,就对金桂这位丫头说,这是我的意思,老祖宗委屈她了。”
宝玉被王熙凤一推,一瞪,瞧了眼被押在一旁,满脸不甘又满脸绝望的湘云,心中略有所动,模模糊糊的,他是知道贾母的意思的,故他咬咬牙,低着头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夏金桂被宝玉带过来,夏金桂从容的给贾母请安:“老祖宗。”
贾母点点头,拉着夏金桂的手道:“好孩子,老祖宗又要委屈你了,是老祖宗对不起你啊。”
夏金桂笑着道:“老祖宗,你是我们的长辈,对你,孙媳哪里敢说什么委屈?”
又瞧了一眼在一旁的湘云,道:“何况孙媳也是知道,老祖宗如此做,也是为了孙媳好。”
贾母欣慰的拍拍夏金桂的手道:“你那个婆母从来都是个短视的,做事也没几次是好的,但在宝玉亲事这上面,她难得做了一次对的,也比我有眼光!娶了你,是宝玉的福气。”
夏金桂低着头微笑,眼光扫过地上的湘云,心里微微一冷:不知惜福!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下可好,为了留你一条活命,你是硬逼着老祖宗亲手断了你所有的退路!
程家大嫂挑挑眉,对贾母的手段十分佩服:女人都是直觉很强的生物,自己与湘云做了几年妯娌,怎会不知,湘云心里其实一直有另一个人呢?
现在看来,似乎那个人是她的表哥?还是娶了表嫂的表哥?这年头,还有这样上赶着倒贴的女人?也忒不要脸了!
亏她还天天在自己面子端什么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呸!故她笑道:“哎呦呦,老太君,你可真是明事理啊。知道有些人就是那么个爱作的死性子,明明没有那个三两三,偏偏爱摆那个花架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还要人天天供着她?啧啧,不是我说,老太君,你们家买了这两个丫头回去后,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