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坐落在什刹海与皇城之间,南临闹市、西北环水,因而寺里上下人等,平素为了图方便,都是走东侧的角门。
不过陈昭今儿是走马上任,又是堂堂的二把手,自是不能从角门进出。
于是一大早,东面街口便站了十几个官吏衙役,支着脖子、瞪着眼,但凡见到富贵人家的车马,便涎着脸上去恭迎。
就这般本着有错杀无放过的原则,也不知因此闹出多少误会,为首几个胥吏笑的脸都木了,却依旧不敢放松分毫。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同样是新科进士,陈昭可不是那些文弱书生,而是响当当的静街虎,连那帮横行市井的锦衣卫番子都被他揉搓成面团,若真怠慢了他,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大理寺是司法机构,不是锦衣卫那帮武卒,所以陈昭也没摆什么威风。
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骑马,而是坐着一辆马车来到大理寺。
先是由师爷程日兴过去和负责迎接的交涉,很快有两个官员过来拜见。
“卑职左寺丞于怀德/卑职左寺正王海刚,率左寺上下恭迎大人到衙。
陈昭打开车帘,看见两个官员带着一群胥吏躬身见礼。
当即微微一笑,轻松跳下马车,先将于怀德、王海刚扶起,然后向其他人拱手笑道:“诸位大人快快请起,本官素来不拘礼数,只要是出自公心,便百无禁忌——以后同衙为官久了,你们便知我的脾性了。”
他虽说的和风细雨,却也没哪个真敢‘不拘礼数’,老老实实躬身遵命,这才众星捧月一般,将陈昭迎进了大理寺。
等到了左少卿专属的院落里,众人又一一通名拜见。
这左少卿名下官吏,人数未必能越过锦衣卫同知,但有官阶在身的,却是远远超出。
为首的自然是正五品左寺丞于怀德。
再往下则是正六品左寺正王海刚、从六品左寺副,以及两个正七品评事,四个从九品司务。
等这一长串官衔人名介绍完,又各自禀报了原本负责的差事,已然足足花去小半个时辰。
陈昭又说了些一团和气的官话,正打算问清楚,专管文书印信的经历司在何处,好亲自去正式验明官身。
然后一个青袍小官踩着点进来,恭声道:“卑职经历司蓝永利见过大人,您的印信都已经备好了,您看何时方便验看一二?”
啧啧,这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想当初陈昭在林如海的地盘上上任,区区一个巡盐御史衙门的经历官都敢给自己甩脸子,而如今这大理寺上下,却是个个诚惶诚恐,生怕在他面前落下不好的印象。
原因当然不是因为陈昭是新科进士,而是因为锦衣卫同知的“静街虎”之名啊!
当然,再怎么说,大理寺衙门也是朝廷的强力部门,陈昭也不会因为收拾了锦衣卫,就以为自己初来乍到,一言九鼎言出法随了。
走过的场验明了正身,他便起身向众人告罪道:“诸位大人有什么公务,不妨先去忙着,容本官拜见了廷尉大人,再来向诸位请教。”
廷尉是对大理寺卿的尊称,亦如兵部尚书被尊为大司马一样。
在一片‘不敢’声、与夹道簇拥下,陈昭由于怀德领着出了左寺,直奔居中的正堂而去。
“哈哈哈……”
时间刚刚好,陈昭刚走到台阶前,就听里面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而那笑声未落,两名红袍官员便自里面迎了出来。
当先一人身材高大,面色圆润,目露精光,颌下短髯,乃是大理寺少卿周廷栋。
至于他身后稍缓了半步的儒雅中年,则必是大理寺右少卿曹师曾无疑。
那周廷栋快步下了台阶,抢先拱手道:“往常也曾在皇城见过陈少卿,只是没想到你我今日能同衙为官,当真是缘分啊!”
陈昭忙还了一礼,也笑道:“廷尉大人说笑了,您总揽天下狱讼五年,复核案件,平反冤狱,有‘周青天’之美名,陈某身为后学末进,能和大人合作,荣幸之至。”
说着,又向曹师曾拱了拱手:“这位可是曹少卿?久闻‘天下律令之精熟,无过于曹师曾者’,陈某新科进士,便骤升重任,日后怕少不得要向曹少卿多多请教。”
陈昭以前在扬州做盐政的时候,打交道的是户部,到了京城整顿锦衣卫,那就直接受天子管辖,所以从未和司法机构打过交道,
什么‘总揽天下狱讼五年有余’,‘精熟无过曹师曾者’,都是前几天临阵磨枪,从程日兴哪里得来的消息。
而他脸上虽是啧啧赞叹,心下其实倒没怎么在意。
“不敢。”
那曹师曾温润如玉的一笑,还礼道:“曹某不过是寻章摘句的腐儒罢了,怎及得上“斗盐商、安市井”的赫赫威名。”
呵呵……
我就假装听不出你的酸意,当你是谦虚好了。
当然,陈昭也知道,这个曹师曾属于技术官僚,对于人情世故礼尚往来不怎么精熟,无须担心。
至于他怎么爬到大理寺右少卿这样的高位,也很容易理解。
都跑去拉关系了,总得而又做事的吧!
于是这曹师曾便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