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风一番话说出来之后,群雄越听越奇,万料不到他和曲洋相交,竟然由于音乐,欲待不信,又见他说得十分诚恳,实无半分作伪之态,均想江湖上奇行特立之士甚多,自来声色迷人,刘正风耽于音乐,也非异事。
知道衡山派底细的人又想:衡山派历代高手都喜音乐,当今掌门人莫大先生外号“潇湘夜雨”,今天还没出场就先奏了一曲,现身后又是一把胡琴不离手,有“琴中藏剑,剑发琴音”八字外号,刘正风由吹萧而和曲洋相结交,自也大有可能。
定逸师太道:“刘师弟此言差矣。你将曲洋视为君子,风光霁月,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卑鄙小人,想要施展种种诡计暗算与你?魔教的可怕,倒不在武功阴毒,还在种种诡计令人防不胜防。”
天门道人点头道:“师太所言极是,刘师弟,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人所共知,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这次嵩山派虽然有错,可你这行为,也是大大的不对,声色娱人,可也要站稳立场,以某之间,你当和那魔教妖人曲洋划清路线。”
刘正风并不置答,目光射到岳不群脸上,道:“岳师兄,你是位明辨是非的君子,刘某之事,天门道长和定逸师太都有见解,你却怎么说?”
陈昭道:“刘贤弟,倘若真是朋友,我辈武林中人,就为朋友两胁插刀,也不会皱一皱眉头。但曲洋身处魔教,到底是把你当朋友,还是包藏祸心,笑里藏刀,口蜜腹剑,那可就不好说了。不管怎么说,魔教害我正道英雄无数,在座的诸位,有的父兄被杀,有的师长受戕,一提到魔教,谁都切齿痛恨。咱们五岳剑派所以结盟,最大的原因便是为了对付魔教。就算这曲洋真的因为音乐与你相交,他和他身后的魔教,也是我正道英雄的敌人,见面必定杀之而后快的。”
群雄听他侃侃而谈,都喝起彩来,纷纷说道:“岳先生这话说得再也明白不过。不管魔教中人如何与人结交,他们中都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声音嘈杂之中,莫大先生眼睛微闭,不发一言。
刘正风叹了口气,待人声稍静,缓缓说道:“在下与曲大哥结交之初,早就料到有今日之事。最近默察情势,猜想过不多时,我五岳剑派和魔教便有一场大火拚。一边是同盟的师兄弟,一边是知交好友,刘某无法相助那一边,因此才出此下策,今日金盆洗手,想要遍告天下同道,刘某从此退出武林,再也不与闻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只盼置身事外,免受牵连。去捐了这个芝麻绿豆大的武官来做做,原是自污,以求掩人耳目。哪想到左盟主神通广大,刘某这一步棋,毕竟瞒不过他。”
群雄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均道:“原来他金盆洗手,暗中含有这等深意,我本来说嘛,这样一位衡山派高手,怎么会甘心去做这等芝麻绿豆小官。”
刘正风一加解释,人人都发觉自己果然早有先见之明。
刘正风续道:“魔教和我侠义道百余年来争斗仇杀,是是非非,一时也说之不尽。刘某只盼退出这腥风血雨的斗殴,从此归老林泉,吹箫课子,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自忖这份心愿,并不违犯本门门规和五岳剑派的盟约。”
天门道长的师父就是死在魔教手中,他闻言哼了一声,说道:“刘贤弟,你要置身事外,那姓曲的魔头却又如何不置身事外?”
刘正风微微一笑,道:“曲大哥早已当着我的面,向他魔教祖师爷立下重誓,今后不论魔教和白道如何争斗,他一定置身事外,决不插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若正道众人与他为敌,他当尽力忍让,决不与人争强斗胜,而且竭力弥缝双方的误会嫌隙。曲大哥今日早晨还派人来跟我说,华山派弟子令狐冲为人所伤,命在垂危,是他出手给救活了的。”
此言一出,群雄又群相耸动,尤其华山派、恒山派诸人,更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岳灵珊忍不住问道:“刘师叔,我大师哥在哪里?真的是……是那位姓曲的……姓曲的前辈救了他性命么?”
刘正风道:“曲大哥既这般说,自非虚假。日后见到令狐贤侄,你可亲自问他。”
陈昭苦笑一声:“大丈夫恩怨分明,这曲洋救了我大弟子一命,华山派只能欠他一个人情,如此一来,我也不方便说什么了。莫师兄,你是衡山派掌门,这件事该当如何处理,还请你定夺吧!”
大厅中寂静片刻,莫大先生叹息一声,说道:“你和旁人音律结交,原也不违反衡山派门规,也不违反五岳同盟要旨,然则你结交之人乃是魔教长老曲洋,再肝胆相照,也与门规、与江湖规矩相冲。”
“然则你心思通透,举办这个金盆洗手仪式,又无邪恶之举,我总不能学那秦桧,来个‘莫须有’?这样吧,我以衡山派掌门的名义,要你安顿好家人、弟子,与那曲洋远远地隐世避居,改头换面,绝不在人前现身!”
“我这么定夺,师弟可有意见?”
“掌门师兄安排妥当,正风并无异议。”
“既然如此,那你尽快执行吧!”
莫大先生说完,转身便走,一曲“潇湘夜雨”在大厅外响起,渐渐远去。
他当着上千豪杰面前,奏曲而来,奏曲而走,毫不拖泥带水,甚至也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