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人是石府新来的一个门课,姓陈名化,绰号“活神仙”。一日石亨同几个一起参与夺门之变的故交在东厂督公、司礼监首席太监曹吉祥的侄子曹少钦府中饮酒,席间谈起长生不老之术,曹少钦笑道:
“往常我们炼丹养气,一是为了效忠万岁爷,而是为了长命百岁,不过现在我知道了,这条路走的偏了。‘欲知山中事,需问砍樵人’,要知长命百岁,长生不老之术,须问长生不老之人。”
石亨说:“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之人!”
曹少钦道:“忠国公说的极是。长生不老之人,怕是没有,不过长寿之人,还是有的,我平日只道人生不过百年,不想也有近二百岁的,我们下有个新引荐来的老翁,生于前朝至元十七年,至今年已经整整一百八十岁了。”
石亨盯住他:“有这等事?”
曹少钦道:“不是亲见,我也不信。那老翁虽然须眉皆白,容颜看上去却只有四五十岁。他是张三丰的师弟,他常讲些前朝和我朝历代先王的盛事,因为都是自己亲眼目睹的,讲出来有声有色,甚是感人,最奇的是这人有无边法力,行走时不穿门过户,只有手中一柄小小的宝剑一指,便是石墙也拦不住……如此种种,一时也说不尽,倒真是一个神仙一流人物。”
石亨问道:“此人现今可在府中?”
曹少钦笑道:“这位陈先生是个醉仙,最贪的就是杯中之物,他自说当年被张三丰打过,死活不该。有所到我这里不愿意离去,是因为我家的酒酿得好。今日席上开坛的都是百年陈酿,他鼻子嗅到酒气,怕是再也不肯去街上游逛的。”
石亨也笑了:“如此就请他席上来吃一顿何妨?倒是想拜识一面。”
曹少钦哈哈一笑:“国公发话,这有何难?”说罢吩咐左右:“去请陈先生来!”
很快。“活神仙”陈化摇摇摆摆从外面走了进来。席间十几位客人都停了杯盏仔细打量,之间进来的老人家穿着件玄色的软缎袍子,腰间丝绦上挂着一柄古香古色的小宝剑,足踩一双云鞋,露出雪白色的布袜子,打扮的僧不僧、道不道,近了再看那脸,见他细皮嫩肉,白里泛红,配上满头银发,两条银色长眉,一缕雪白的山羊胡子,倒真称得上“活神仙”。
曹少钦笑着对老人说:“今天我请了几位客人来吃酒,知道陈老先生深好此道,特地相邀,就请陈老先生入席。”
下人摆上座位和一副杯筷,陈化瞟了失衡一眼,笑笑道:“今日能国公爷在此,小老儿却不敢坐下了。”
曹少钦皱起眉头,斜了眼睛看向请陈化的家人。
原来,石亨到他这里,他从不与无关的家人道及,毕竟不一定里面有哪家的探子,所以门客自然不知道。
他此时不由得疑心家人多嘴了。
那家人给他看了一眼,万分惊恐,跪下说:
“小人只说了‘大人有请陈先生’,并不曾……”
活神仙在一旁呵呵笑道:“大人不要怪他,京营统领、忠国公、当朝太尉这样的气度,不是谁人都拥有的,就是穿了常人衣冠,那大贵之相、沙场气度也是改得了吗?”
曹少钦呵呵一笑,看石亨之时,见他捻须微笑点头,便向家人一挥手,对陈化道:‘先生果然不是常人。’
陈化不答话,只是将腰间宝剑解下,交于曹少钦身边的侍从,对石亨一拱手道:“这剑小老儿从不离身,也带的惯了,一向疏忽,委实在大将军面前冒犯!”
石亨道:“不妨事,老先生只管带着。”
陈化也不客气,接过宝剑挂在身上,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家人斟酒。
石亨问道:“老先生贵庚?”
陈化说:“小老儿略略痴长几岁,说出了甚是不敬,也不晓说,也不晓说。”看着像是客气,听起来不免有些卖关子。
石亨点点头,也不再问,只说:‘先生干了这杯。’
“活神仙”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石亨一笑:“先生果然是个快人,再与先生斟酒。”
于是家人斟酒,陈化再喝,就这样一杯接一杯,一连喝了三杯。
石亨见他咂嘴,偷眼看酒壶,知道还嫌不足,笑道:“与老先生换个大碗过来。”
陈化又喝了三大碗。
他喝酒的时候并不去吃新端上来的菜,只管把筷子伸进盛鳜鱼的大盒子去,那盒鳜鱼已经动过,他又频频伸筷子,不一时,只剩下鱼头和鱼骨,曹少钦转头吩咐:
“再与陈先生做两尾鳜鱼来!”
家人说:“鳜鱼虽然有,但没活的了。”
陈化存心卖弄,遇此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一旁插嘴道:“鱼还是鲜活得好,你去与我端一盆清水来!”
家人见曹少钦点头,便转身出去,不一会端了一盆清水回来。
众人也不知道陈化何意,一起望向他。只见他拔出短剑,用剑尖挑起大盆子里的一个鱼头连同鱼骨,丢进清水之中,然后用剑搅动,见那鱼骨随着搅动的水旋动起来,陈化便抽回宝剑。
那水面不但旋转不停,而且越转越快,后来竟然溅出水花。众人细看时,水里的鱼骨早就变成了一跳二三斤的活鳜鱼,摇头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