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她还是盯着自己课本的模样。
她只是很快地转过去了而已,这个我敢肯定。
下午最后一堂课上,也就是晚饭前的那一堂课。
老师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就宣布今晚取消晚自习,理由是最近这片地区好像发生了什么奇怪的杀人案件。
老师没有多透露什么就离开了。
但在收拾书包的时候,我听到教室里的女同学在偷偷议论。
这个大家都明白,女同学总是班里消息最灵通的存在。
“肚子割烂了……听说肠子都流出来了。”
“我听领居家大妈说那是鬼……”
“我家大人也这么说,还说杀了人之后会把他的脸吃掉……”
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我听得心里发怵是真的。
我早就知道,害怕其实是一个人的事情,只要和另一个人一起,害怕就会减半。
但遗憾的是,阿丁今天没来,我只能自己回去,然后在回去的路上一个人享受满满一整份儿的害怕。
但这都没什么所谓。
小学的时候就有过这类事情吧,什么拍花子,什么割掉器官贩卖。
当时老师说一定要让家长接送,而我因为父母常年不在,照看我的爷爷奶奶又腿脚实在不便,只能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回去。
害怕过一千次之后还是会害怕,但习惯可以麻痹自己。
看来我又得麻痹自己了。
然而还没等出门,刚刚出去的班主任又折返了回来。
平常看都懒得看我一眼的班主任,这次是径直朝着我这个方向来的。
好的,他甚至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何平安,你和丁伟关系挺好的吧?”
这种试探性的语气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
顺带一提,丁伟是阿丁,何平安当然就是我。
虽然之前还在吐槽白小九的名字奇怪,其实我的名字也够格格不入的。
大家都叫什么一搏,子轩……我叫平安。
而且不是为了寓意平安。
单纯只是因为当时乡里有名的算命先生与我爷爷是旧识,这名字是他起的。
办十二天那天我名字还没定下,他酒罢饭后看了当时还在襁褓里的我,脱口而出平安。
爷爷问其寓意,他只说:“这名字就是这孩子的。别人的定数是气运,这孩子的定数是名字。别人可以叫何平安,他只能叫何平安。”
爷爷晚上找我爸商量的时候才知道,他和我妈也已经决定好给我起名叫平安。
扯得有些远了,说回来,班主任找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我还没回答是好是坏,她就已经换成了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我说,额不是,是对我命令道:“回去的时候把卷子给他带回去。”说罢她就转身要走了,“真是的,孩子笨家长也不操心,打电话都打不通……”
我是知道丁伟家在哪里,老师家访过也知道。
但她是不是选择性地忽略了我和他家,出了校门是两个方向这个事实呢?
我无处抱怨,只好把丁伟的卷子从他的桌屉里拿出装在我包里。
白小九又在盯着我,而在我又一次看向她的时候,她却没躲闪。
径直地看着我的眼睛,她轻轻开口:“你就叫何平安?”
“啊……是。”
她转身走掉,又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我只好也加快速度,希望能在天黑前就回到自己的家。
……
……
希望总是和现实有偏差,如果能提前知道现在这一幕,我是绝对不会冤大头一般地出了校门就往回家的另一个方向走。
在阿丁家正对着的这个小巷子里,这个狭促黑暗、仅仅只在巷口有一盏忽明忽灭的路灯的巷子里。
阿丁永远地停止了呼吸,并且流出了自己的消化器官。
如果他此时还有意识,一定会感慨于自己死的时候竟然都要挨着我的呕吐物。
这是很令人恶心的事情,可讽刺的事是,我是看到他流出来的白花花才呕吐出来的。
我还想到了小时候的算命先生,起了个平安的名字我却遭遇如此险境。
我想起我爸我妈,那是两张我记得不是很清楚的脸。
想起了我的爷爷奶奶,在他们过世后不久我转学来了这里。
有人说遇到危险的时候千万不要把背后留给危险。
可我想应该也不能朝着危险而去。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折中,也就是站在原地。
这是很符合逻辑,也很符合现实情况以及人类的生理的办法。
我的意思是,我的双腿已经瘫软,就连转身对我来说都是困难的事情。
而之所以能想到前面那么多无聊的东西。
大概是死前的走马灯。
我,
何平安,
在十八岁的今天,
要死在这个阴暗的巷子里。
阿丁的脸凑得很近,尽管我知道身后不远处躺着的那个才是阿丁。
她紧紧抱住我,然后张开大口,带着异常狰狞的笑。
我感觉到腹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流淌出来,又热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