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千漾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她先前只是看见那阵眩目的光,后来就看见了一个少女。
克勤侯府的大小姐,鹿千漾。
她生下来的时候还好着,因为是侯爷的第一个孩子,是以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在父亲纳妾进门之前,确实是这样。
鹿千漾出生没多久紧随着鹿迪莫就出生了,那时候李氏还不是侯爷的妾室,只是老夫人身边养着的丫头而已。
其实大户人家纳妾也并不算是什么稀奇事儿,只是那位李姨娘自打抬为了良妾之后便深得侯爷宠爱,没多久就生下了侯爷的第一个儿子鹿文泽。
虽然是庶出,但是儿子总是显得贵重些,再加上鹿千漾的母亲因为侯爷纳妾灰了心,不愿再与侯爷亲近,也因此一直没有生下嫡子,李姨娘就动了些本不该有的歪心思。
这世上最难抵挡的大抵就是女人的枕头风了,尤其是漂亮又有手段的女人。
偌大一个克勤侯府,竟然交给了一个妾室来打理。于是便出现了主母受制于妾的情况,府里头风向转得快,鹿千漾从那个时候开始便明白了门可罗雀的意思。
再后来,母亲就病了,祖母嫌晦气,一眼也没来看过,也不许父亲来看,鹿千漾从来没有感受过人心险恶竟到了这种地步。
李姨娘是从小就伺候在祖母身边,被祖母养大不假,但是若说做派,是一点高门大户的样子都看不出的。妾终归是妾。
鹿千漾的母亲死在了大雪纷飞的腊八节,雪一直下一直下,鹿千漾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屋子外面的风吹得人脸颊生疼,鹿千漾进了母亲的屋子,竟比外头还要冷一些,叫了一声没人应答,再去看的时候母亲却已断了气。
那是鹿千漾第一次看见死人,死的还是自己的母亲,府里的人大多因为即将到来的年节奔忙,竟然没有人注意到克勤侯府的主母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她回去就病了,病得迷迷糊糊,年纪又小,父亲便不许她去去凑热闹。呵,鹿千漾心里冷笑,我去拜别我已去世的母亲,竟成了凑热闹。
后来她就被送到了离京城特别远的一个庄子里养着,说是清净方便养病,难不成就把她鹿千漾当成傻子不成。
分明是李姨娘爬到枝头做了当家主母,便看不惯她这个嫡出的女儿罢了,再加上她自己也生了女儿,就更不待见鹿千漾了,于是干脆寻了个由头将她打发得远远的。
庄子里的日子实在不好过,下人的冷言冷语,就着冬日里的冷水和快馊掉的馒头,她竟活了这么久。
她实在没想到府里会派人来接她回去,也没想到李姨娘,哦不,应该是夫人了,竟然想要了她的命。
可是她鹿千漾命数已尽,另一个鹿千漾却命不该绝,她既然成为了她,自然要报仇雪耻两不误。
风药师见鹿千漾梦魇许久不见要醒的样子,赶紧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白瓷瓶,只轻轻放在鹿千漾鼻子下一晃,鹿千漾就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木木的,还没有接受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现实,但是她的内心却又同时有个声音在跟她说着话:
“好好活下去,替我活下去,替我报仇。”
鹿千漾捂住心口,是她的心在跳,还是她的心在跳?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了这里,怎么来的,目的是什么?”
风药师性子急,一见鹿千漾醒了,就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但他却看见鹿千漾似乎是呆滞住了,心里不禁疑惑自己的药量是不是没有控制好。不应该呀,自己好歹有个天下第一的名号,怎么会…
“我,我好像是克勤侯府的大小姐,鹿千漾。”
鹿千漾现在对于任何事物的接受度都变得极高,所以即便身边在出现了一个帅哥之后又出现了一个怪老头,她也变得波澜不惊,甚至还有些庆幸,幸好和自己“同床共枕”的是个大帅哥,不亏。
“克勤侯府?那是京城了,怎么会到了这里,这里离京城那么远。”
“我也不知道。”
鹿千漾低下头,她总觉得自己心里有股奇怪的气,却又没地方发泄,压在心里实在是难受不已。
“不知道先生名讳是什么?眼瞧着竟跟天上的神仙似的,小女子不禁怀疑自己是到了哪里。”
鹿千漾似乎是疑惑,却也是她的心里话,这个老头,虽然有点秃,但是确实像是神仙一样,甚至比那个大帅哥还要像神仙。
“哈哈哈哈,我竟然不知道阿景身边多了这么个灵巧的小丫头。你叫我风伯伯吧,小丫头,老头子我很少主动与谁结交,你是少有的其中一个,看你面相倒是个有福气的小女子。”
风药师说完这些话,往鹿千漾的手里塞了一个白瓷瓶,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就走人了。
鹿千漾不得不承认,神仙就连做这种粗俗的动作也是这么仙气飘飘。
“好好收着这东西,将来会有大用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鹿千漾发现老头子已经出了房门,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他人已经走得远了,声音却好像还在鹿千漾耳边。
她摸索着下了床,找了面镜子照了照,人却突然呆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