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音的视线内映出他愈近的面容,她抬手抵着他的双肩用力地一推,柏融顺力被砸向石壁,闷哼了一声,弯身吐出一大口黑血。
邰音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双手:原来她劲这么大,自己刚才都没有使全力,就能将男主推到石壁上了,还受了内伤。
她不知道的是,柏融这副身子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今踏进这里更是被心魔缠身,识海混沌,所以现在任何人来斩杀他都是轻而易举。
邰音思绪回拢,见对面的柏融又吐了一大口血,而后就是不断地咳,那声响仿佛要把他的心肺都给咳出来。
她有点心惊:男主如果死在这里,她还能回去吗?
见柏融咳了半晌,好不容易止住,陡然身形不稳,仰头倒了下去,邰音听这头碰地的巨大声响,她都替他疼的慌。
邰音贴着石壁,观察柏融的动向,见他倒下后再无任何异动,才慢慢挪身过去,走到他身前,用脚在他的腰侧踢了踢:“柏师弟,你还好吗?”
没有他的声音传来,她这才放心下来,蹲下身子低首,视线落在他的面上。
柏融昏迷过后,眉头紧皱,苍白干裂的唇旁还有未干涸的血迹,额前的碎发黏连,细白的颈脖微湿冒着冷汗,他的唇微微阖张,似在呓语。
邰音低头侧耳,她想仔细听清楚他断断续续地不成句的词。
“不……”
“不要……”
“求……”
邰音一头雾水地盯着他的唇,他这一个字一个字的蹦,怎么连也不可能连不成句子。
就在她还在思虑间,眼前人的睫羽微动,缓缓的睁开眼,眸光也从迷茫到清明:“大师姐,你怎么在这?”
他记得今日的秘境试练,邰音并不参加,可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邰音见他醒来,神色恢复如常,听他开口的疑问便知道他把昏迷前的事情全部遗忘了:“我感知到你有危险,遂潜入进来。刚找到你时,你便是这副模样。我便在此一直守着你醒来。”
当他正在怀疑她的动机,恍然听到“我感知到你有危险”,心神一颤,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震鸣声不断地冲击他的意识。
她说她是为他而来。
——他自混沌之气幻化成形,天生天胎,注定无父无母,也注定无爱无怖。他从没有得到过别人的爱护,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探求。
──暗无天日的魍魉崖底是他出生的地方,数万年间,陪着他的一直都只有凛冽的寒风,还有孤独。
他成形之日,九州大地,乌云笼罩,人间一片阴霾,人间是炼火,而魔界却欢腾。
他还记得那年去人间,自己刚刚幻化成形,灵力不足以支持他化成俊美的人形,当时他面上还有妖异的鬼纹。
因从未出过魍魉崖,他对外面的事物新奇不已,魔界漫天乌云,阴沉黑暗,他不喜欢这个地方。
所以他去了烟火气的人间。
他没有衣服,随便在崖底找了件也不知是哪位殒命魔修的黑袍裹身,就这么欣喜万分的下凡了。
他还记得他当时去的地方叫邑都,瞧,多好听的名字啊!
带给他的却是数不尽的怨难。
一身黑袍的柏融踏着落日的余晖,走进了这座亡命城。
“他是怪物吧?长得这么丑。”
“而且他还只穿一件黑袍,破破烂烂的。”
路过他的行人无一不是窃窃私语,讨论羞辱他的容貌。
可他不在意,这本就是一副可有可无的皮囊,等他再修炼一段时间,他也可以得到令人艳羡的模样。
衣裳本就是用来裹身,不合乎好坏。
柏融从没见过这么多稀奇的小玩意儿,他每走一个小摊子都会停步,但时间也不长,且每次都是被摊主撵走。
他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破了几个洞的黑袍,眉头轻蹙,
原来衣裳不止是用来裹体。
柏融在街上晃悠了许久,晃到了明月高悬,街上的小贩都收摊回家,街上也冷清寂静。
他没有家。
柏融蹲坐在一处,瞧着那些小屋子里昏黄的灯光发呆,原来凡人都有家。
为什么他没有家?
他思考半晌这个问题,起身又开始在街上晃悠,晃到了一处小巷子,小巷子里有几个凡人挤在一出,地上垫着破草席,身上的衣服比他的还破旧。
柏融眼睛一亮,原来也有人没有家,跟他一样没有家。
他走向那几人,蹲下轻身说:“你们也没有家吗?”
那几个乞丐本来睡得好好的,结果耳旁传来仿若幽灵般的呓语声,他们几个登时吓了一跳,睁眼后看到面前之人,更是大骇。
柏融置身昏暗,面上的鬼纹在清淡的月光下令他犹如厉鬼锁魂。
他见那几个凡人浑身发抖,冒着冷汗,轻声又问了一遍:“你们没有家吗?”
乞丐怕如果他们回答没有家,厉鬼便会向他们索命,忙不迭应道:“有家!我们有家!”
柏融不解:“你们有家,为什么要住在这个小巷子里,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住在屋子里。”
其中一名乞丐生怕自己回答得没有底气,大声说:“这个巷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