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腐叶堆积,到处是被摔碎的瓦片、板凳,如同一个无人问津的荒宅。
四处院墙早已经倒地,一片断壁残垣。斑驳的红色涂料掉落在墙根处,被雨水冲刷掉大半,几只百结虫穿梭其中,旁边甚至还有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排泄物,灰褐色一大片,被日头一照,散发出令人发呕的气味。
温袄在门口看了看,便不想再进去。
而是对着里头喊:“小六,出来,有事寻你。”
温袄听见,里面奇异地安静了一下,随即一道瓷器被打碎的声音传了出来。
一阵可怖的寂静中,小六白着脸焦急地跑了出来。
“姐姐……你来是?”
温袄见他这样害怕,回想自己那日的警告,心中有些悻悻,宽慰道:“放心,不是来寻你和你妹妹麻烦的,有件事需要你替我做。”
“这封信,你替我送到朱雀街的孟家布庄的掌柜手中,就说是姑娘送来的,让他切莫声张。”
小六看着温袄柔和的眉眼,直愣愣地接过信,对方才她的突然来访心有余悸:“我知道了,姐姐。”
他收走信后便看着温袄。
温袄被他殷切的目光看得不大舒服,总觉得他在催促自己。
“你是……屋子里有客人,不大方便吗?”
小六愣住,被猫挠了似的紧张惧怕,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没、没有、姐姐……”
温袄心下存疑:“你这可不像没有的样子。我有什么能让你紧张的?除非……”
除非他的妹妹是杜撰的。
“没有!姐姐!”
温袄被他的大惊小怪惊到,道:“没有你为何一副做了亏心事对不起我的模样?”
她前不久给孟氏写了信,心情好了许多,对小六的反常没有多想,留下一吊钱后便转身离开。
晌午正是日头最毒辣的时候,温袄见这里荒凉荫蔽,原本想待一会儿避避暑,没成想小六这么惧怕她。
为了不吓坏小少年,温袄便不强人所难,慢慢悠悠地又往客栈赶回去。
等到一只绣鞋迈出院子时,她模糊听到院内一个小姑娘喊哥哥的嗓音。
原来,小六没有哄骗她,他的确有个妹妹。
可随即疑窦生出,那么小六方才的躲避和心虚是为何?
电光石火间,温袄想到什么。她猛地停了脚,迟疑转身又回了院子。
这次她没有在院子里逗留,也将之前的嫌弃抛在了脑后,裙角逶迤,脚步缓缓踏上屋檐下的台阶。
进去屋内的一瞬间,眼前倏地一暗,待到适应昏暗环境后,景象才在眼前徐徐展开。
屋内没有任何家具,地面上被划分为几个区域,靠近门口的是碗筷和简易锅灶,靠里是一团稻草铺成的床铺,薄薄一层,可能压根起不到御寒作用。
而此时在那上面,躺着一个人,白衣黑发,周身疏落的气度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不是她日日寻找的崔旧隐还能是谁?!
他竟然就呆在小六家!!!
温袄即便有再深的心机再好的修养,这般被人欺骗也要气得炸锅。
青年显然已经陷入昏迷,唇上干燥起皮,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转眼看向小六,对方显然已经被吓得快要哭出来,抱着妹妹便要“弃城而逃”。
这是连家都要弃之不顾了。
温袄眯眯眼,不知道是气愤还是喜悦:“小六,过来!”
“小六,可真有你的!”
“我让你寻他 ,你说你没寻到,结果一转眼,他就在你家中?”
“这便是你口中的没有这个人?”
“小小年纪,倒是演得一手瞒天过海的好戏。”
这小兔崽子是要反了天了。
拿她的钱还吃她的饭,不帮她做事反而欺骗她!
温袄温和姣好的面容气得发红扭曲。
短短几日之内,第三次有人欺骗她,在她面前装成一幅样子,背后又是另一幅模样!
温袄一面觉得气愤,一面又觉得心塞。
这种招数,一向是她擅长的。如今在这点接连被几个人用相同的套路算计,她不窝火才怪。
小六觉得对不起温袄,又不知从何解释,颤悠悠挪到她面前,伸出手:“姐姐,我骗了你,你捉我去官府吧。”
从前没人对他好过,可是这几日,全靠姐姐的吃食和银子他才能救活妹妹,他不得已骗了恩人,已经无颜面对她了。
现在也是时候信守诺言,叫她带他去官府了。
温袄闻言,睁大眼睛。看看小六低着头红眼的模样,又看看门口害怕地抱着门框的小玉,犯了难。
她当然不会将小六送去官府,可是,也不能就这么轻轻松松放过他。
气闷半晌,她伸出右手掌心,对着小六恶狠狠道:“我之前给你的跑腿钱给我退回来!不办事的人,怎能拿我的银钱!”
小六抬眸,眼眶处一串温热的液体滚出来。他不是舍不得银钱,而是觉得愧疚。
姐姐她、竟然不送他去见官……
他见的人多了,自然看出来她眼中的不忍与气恼。
一时之间,竟更加觉得对不起她,心中难受,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