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天边传来的喊杀声,犇子皱了皱眉。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哗变?还是敌军夜袭?要不要入帐提醒大将军一声?
这声音这么大,全营都能听见,恐怕大将军一会儿就会下达指令了。想到这里,他便继续安心站着。
只是过了许久,久到那声音已经凄厉若鬼,大帐里还是没有动静。
他请示了一句,半天不见回音,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掀门而入。
随后,他见到了此生所见最恐怖的一幅景象……
一炷香后,帐外响起脚步声,附近营地的千总见到自相残杀的乱象,不敢擅自做主,前来主帐请示。
犇子这才醒神,脱口叫道:“不要进来!”
然而为时已晚,那千总心中焦急,竟是不顾规矩,直接闯了进来。
“啊啊啊啊!!!!”这千总的尖叫声,瞬间成了又一场营啸的起点。
非但如此,他还一边叫一边跑了出去,口中乱喊一气:“敌袭!敌袭!有刺客!刺客入营了!大将军死了,将军们都死了!头都没了!只剩下几个天灵盖啊!啊啊啊!”
犇子气得跳脚,你这家伙是敌军派来的卧底吧,这么一喊,整个中军非乱套不可。
然而,又何止乱套那么简单?
须臾之间,周围听到喊声的人都往主帐涌来,犇子趁乱挤了出去,当他退出主帐的时候,赫然发现,营中竟然打起来了!
敌袭的速度有这么快,这就打到中军了!?
他脑子一转,马上想到:主将皆死,营中生乱,这仗显然是打不下去了,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他顶着乱兵冲回了自己的帐子,这一路才逐渐发现,哪有什么敌袭,这群人分明是在自己打自己。
乱了,疯了,真是不可理喻了。深深的心悸蔓延上来,犇子好容易躲进帐中,骇得大汗淋漓,被夜中冷气带走了大半,又涌上森森寒意。
他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看同伴在城中烧杀抢掠的时候,自那时他就知道,只要有一个庞大的群体,再有一个疯狂的气氛,人就可以干出任何事。
而今,这个道理又一次被佐证。却没料到,是以如此令人震慑的方式。
帐子里空无一人,同僚皆是魏将发的亲兵,想必都去了主帐了。犇子赶紧收拾东西,他没有什么私人物品,所谓收拾,不过是把其他人私藏的钱财偷走。
飞快偷完一圈,他找出一面大盾牌顶在身前,离开了帐子。
不过片刻功夫,乱象再度升级,整个大营都变得歇斯底里。他还能听见不知哪里发出的、凄厉惨绝、不似人声的吼叫,一声叠着一声,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正要踏上那条离营的路,脚下却是踌躇了起来。
几息之后,他咬牙。
“乃了个烂了,爷们还真让你操出感情了。”
他调转方向,往二虎的营帐杀了过去。
·
破晓时分,太子府外响起了一声怪叫。
刘加晋破音的喊叫直接传到了凌青鹭耳朵里:“你们拦我干什么,我真的有要紧事找陛下,快让我进去,陛下——陛——下——”
凌青鹭也不在意自己妆发未梳、仪容不整,直接披外袍走了出来。
“陛下!”刘加晋冲开拦他的缁衣卫,闯到前面来,激动道,“城外有变!那敌兵扎营的荒山上起了火,漫天的黑烟直上九霄!昨夜定是发生了大变故!”
“朕知道了。”凌青鹭声音一沉,“刘卿,去组织现在城内的所有官员,让他们在半个时辰内穿戴好行头,随朕出城。”
“出城?这……微臣斗胆,出城做什么?”
“出城,迎大军凯旋。”
凌青鹭回身更衣,再无更多解释。
大门在兵部侍郎的鼻子尖上关了,轰隆一声,不亚于天崩地坼,震得他浑身发麻。
迎……大军凯旋?
哪里来的大军?什么时候来的大军?
凯旋?没误会的话,这个词是用在……大军得胜归来的时候?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嘶呼嘶呼地摸着脸喊疼,心想我应该不是在做梦,我耳朵没聋也能听懂人话,所以事实就是……
援军到了?昨夜一场大胜!?北宁之危已解!??
刘加晋的见识还是少,最多也就理解到这了,来不及思考更多,他急忙跳起来,去找高澄和谢秉。
二人也是震惊连带懵逼,让这个消息砸得不轻,一时不敢多想,只按凌青鹭吩咐的去做。
半个时辰后,帝王仪仗又升了起来,但这次不是在城上,而是在城下。
凌青鹭未乘辇舆,身着素色龙袍,骑着一匹雪白的马,当先行在前面。
他身后是三位重臣及张小角,其后是选择与北宁共存亡的十多位臣子,再后面是高举龙旗的百余缁衣卫。
浩浩荡荡大队人马,自然吸引了全城百姓的注意。
百姓分列在大路两侧,有的站着有的跪着,俱都愣愣看着他们,昨日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皇帝和所有北宁高官都在这里了,他们要去哪?
难不成也是要逃跑吗?
两侧人群中,猝不及防爆出了一声悲愤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