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前的座位岂不就是空着的,怎的就没了座位?”
李恪和武媚娘同桌,随性的护卫女眷都在旁桌,故而李恪的这一桌上只有两人,自然也就空了两个位置出来。
李恪的声音传进了酒馆伙计的耳中,也传进了那位裴公子的耳中,裴公子顺着李恪的声音望去,也看到了堂中坐着的李恪。
“天下无二裴”、“天下裴氏出河东”,裴家乃天下有数的世家门阀,在河东与太原王氏并列,眼前的这个少年被唤一声“裴公子”,显然便是闻喜裴氏子弟,李恪对他自然多了几分兴趣。
而这位裴公子出身世家,又能入李恪之眼,自然也不会是泛泛之辈,眼力见还是有的。
裴公子看着李恪一身华服,面带贵气,说话间又带着几分关中口音,显然不是河东人士,而李恪身旁的武媚娘姿容绝美,虽然年少,但举止间却雍容得宜,也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夫人,这个伙计口中的外地人多半就是他们了。
李恪对裴公子有兴趣,这位裴公子对李恪又何尝不是?
太原说大,也不大,左右不过那些人家,凡是太原地界的世家嫡系子弟他大多是见过的,可却没有一人能如李恪这般气度的,裴公子对李恪自然也有几分好奇。
裴公子走到了李恪的桌案前,对李恪道:“多谢公子相邀,公子若是不嫌弃,裴某便就坐下了。”
李恪抬了抬手道:“裴公子请。”
“多谢。”裴公子拱了拱手,坐了下来。
这位裴公子落座后,李恪当先问道:“方才听酒馆伙计唤阁下一声裴公子,想必阁下必是闻喜裴氏子弟,却不知裴公子出自河东裴氏哪一房?”
闻喜裴氏共计五房,号为定著五房,一曰西眷裴,二曰洗马裴,三曰南来吴裴,四曰中眷裴,五曰东眷裴,支系繁盛。
裴公子听得李恪所言,问道:“哦?听着公子所言,似乎对我裴家还颇为熟悉了。”
李恪回道:“家中长者于裴家长辈乃是故交,相识多年,那位裴家长辈也算是在下的长辈,方才听得公子乃是长辈族子,故而心奇,有此一问。”
李恪所言虽是随口一说,但倒也不是胡编乱造,李恪祖父李渊与开元元宿魏国公裴寂相交莫逆,而裴寂便是出自闻喜裴氏西眷房。
裴公子道:“在下竟还不知公子竟是世交子弟,倒是失礼了,在下出自河东中眷房,还未请教公子尊名。”
李恪先问裴公子家世,这位裴公子会问李恪的姓名也在李恪意料之中,李恪也有准备,这位裴公子的身份不明,李恪也不愿随意表露身份,于是回道:“在下楚恪,自关中而来。”
裴公子闻言,只是稍稍想了想,便道:“公子姓楚,又是关中口音,想必是出自关中新平楚氏了。”
新平楚氏亦是世家,自然比不得裴氏这般昌隆,但也在州郡名门之列,楚氏郡望无出于二:一是江陵,二便是裴公子口中的新平了。
新平位处关中东北向,李恪一口的关中口音,在裴公子看来李恪自然就是出自新平楚氏了。而楚氏郡望就在关中,自然也有在京中为官的,和裴家人相熟也属正常,正和李恪先前所言对得上。
裴公子既说了,李恪也不去反驳,笑了笑道:“裴公子所言极是,在下确是关中人士,只是还不知裴公子尊名?”
裴公子回道:“在下姓裴,名行俭,表字守约,楚公子唤我一声表字便可。”
裴行俭!裴守约!
裴行俭自报家门,他的话入耳,李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讶色,李恪忙问道:“守约可是前隋河东公之子,绛郡公之弟?”
裴行俭点了点头道:“在下正是,在下才略浅薄,污了父兄英名,叫楚兄见笑了。”
李恪口中的河东公便是裴仁基,绛郡公便是裴行俨,两者俱是隋末名将,尤其是裴行俨更号万人敌,当世罕有。
隋末乱世,群雄四起,也是武将辈出,天下猛将,单以武而论,当以秦叔宝、尉迟恭、罗士信、裴行俨和薛举五人为首,裴行俨乃名传天下武将,李恪知道裴行俨,自然不是怪事。
可这也只是裴行俭自己的揣测罢了,毕竟裴行俭与李恪同年,不过一十七岁,现在的裴行俭还只是个寂寂无名之辈,他哪知道李恪早就将他的名字记在了心上。
裴行俭,盛唐名帅,号儒将之雄,师承苏定方,文韬武略,真正的上马统军,下马治民的国士之才,大唐第一个同时掌礼部尚书和右卫大将军文武两职的重臣。这样的人当面,李恪怎会不知。
不过李恪稍稍一顿,片刻之后便隐去了脸上的错愕之色,拱了拱手,对裴行俭道:“原来守约竟是名将之后,在下失敬了。”
裴行俭摆了摆手,谦虚道:“什么名将之后,家兄在我这般年岁,早已名震一方,而我眼下却还是庸碌无为,不过为父兄蒙羞罢了。”
李恪闻言,道:“守约自轻了,守约年少,眼下虽还在乡里,但依在下看来,守约绝非泛泛之辈,早晚必成大器,何必嗟叹这一时之困。”
裴行俭看着李恪,笑道:“看楚兄姿容俊伟,也不似池中之物,听着楚兄所言,更是如此,想必楚兄此番北上也是胸怀壮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