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虽然住了这些年的东宫,也当了这些年的太子,但何为人君,他至今也未能摸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看着李世民离去,他终究还是送了口气。
李世民方才在气头之上,尚且饶了他一步,如今离开了东宫,只要稍稍缓缓,又有长孙皇后在后宫帮衬,他的太子之位便算是保住了。
太极宫,太极门。
李世民自东宫出来后,心中沉闷非常,实在无心再回甘露殿批阅奏疏,便一路走到了这紧挨着太极殿的太极门。
太极门的城楼之上,李世民凭栏而立,往北远眺着整个太极宫,在李世民的身后,长孙无忌正束手立于一侧。
“辅机,你可知朕传你何事?”李世民北望着午后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大殿,对身后的长孙无忌问道。
长孙无忌本在兵部衙门理事,突然便被李世民传了过来,而在来的路上,长孙无忌也觉出了一分不寻常的味道,但一向谨慎的长孙无忌并未多问半句,而是直接跟着內侍来了宫中。
长孙无忌道回道:“臣不知,还望陛下明示。”
李世民对长孙无忌问道:“你以为太子如何?”
李世民突然传召长孙无忌,自是有要事,但长孙无忌没有想到,李世民竟然开口便是问的此事。
长孙无忌跟随李世民多年,自少年时两人便相熟,长孙无忌也李世民的性情太了解了,李世民这么问,必是太子发生了什么。
长孙无忌也不知究竟是何事,只是在心中斟酌了片刻,回道:“太子乃陛下嫡长,国之储君,我等臣子岂敢妄议。”
长孙无忌行事一向谨慎,哪怕是他如今的这般位分,也仍旧如此,李世民对长孙无忌道:“朕既问你,你便不必把太子视若储君,你是他的亲舅,只当做是自家子侄便是。”
长孙无忌听了李世民的话,面露一丝难色,顿了顿才回道:“既如此,那臣便斗胆妄言了。”
李世民道:“你我之间何必这般谨慎,辅机直言便是。”
长孙无忌道:“论文才武略,太子虽不可与陛下相较,然亦算可造之才,只需多加教导,或可为一英主,然纵不为英主,为一守成之君绝非难事。”
长孙无忌不知李世民之意,故而说话也保守了许多,他的话倒也算是中规中矩了,但就这他的这句话,正好说进了李世民的心中。
李世民正值盛年,自命为当世雄主,他有足够的时间和信心在自己在位年间扫平四夷,安定天下,给他的子孙留一个太平人间,故而他的储君并不必太过出色,但能守成便足矣,这也是为何李恪身怀泼天之功,无论文武也均为诸皇子翘楚,盖过李承乾,但他却丝毫未曾动过易储心思的缘故。
可以说,在今日之前,李承乾一直都是李世民眼中不二的储君人选,从未动摇,但今日,李承乾的所为却刺到了李世民心中最为敏感的那根弦。
李世民的储君,可以没有何等了得的文才武略,可以是个中庸之才,但绝不能使他重蹈自己的覆辙,绝不能是个对兄弟都下得去手的狠厉之徒。
若是他所立的储君是一狠厉之徒,百姓受苦自不必说,甚至就连他的几位皇子都难保全,这绝非他想要看到的。
可为守成之君,但务必要保住他的诸位皇子,不使宗室内斗,手足相残,这是他的底线。
李世民对长孙无忌道:“楚王在庐州遇刺,此事你当清楚吧。”
李世民先问李承乾,再问李恪,长孙无忌一时间也有些摸不清李世民的心思,但还是如实回道:“庐州行刺一事震动朝野,臣自知晓。”
李世民叹了口气,接着问道:“那你可知此事之后太子之言?”
李承乾自然不会把自己的话告知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回道:“臣不知。”
李世民道:“‘惜刺客未能尽功,中三郎咽喉,致留后患’,辅机你以为这是一个仁君该有之言行吗?”
李世民之言一出,长孙无忌心中一震,终于知道李世民寻他何事了,原来竟与李恪遇刺有关。
长孙无忌道:“莫不是有人谣传,生了误会?臣以为太子行事不当如此。”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此事太子自己都已认下了。”
长孙无忌闻言,一下子默然了,他没想到太子身为国储,竟能说出这番话,还传了出去,非但叫长孙无忌费解,更有几分失望。
身为嫡长,有几分手段本就是应该,但李承乾行事却如此疏漏,连这等话都能传了出去,实在是不该。
不过事已至此,长孙无忌也别无他法,纵然对李承乾心有不满,但他的储君之位更关系他长孙家的世代荣华,他只能为李承乾发声。
不过长孙无忌何等聪慧,眼下李世民初知此时,正在气头上,他绝不会白口为李承乾辩解,只得另辟蹊径。
长孙无忌问道:“此事干系重大,却不知陛下从何而知?”
李世民不假思索地回道:“自是御史台闻风禀奏。”
长孙无忌闻言,问道:“御史台臣所奏,多为坊间所闻,抑或是臣僚之间所传,然太子言于东宫,本该是秘辛之事,怎地传于外朝?”
长孙无忌只是这么一问,甚至不用多言,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