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正是为殿下持节之事而来。”
李恪听着温彦博的话,倒是稍觉几分惊讶。
温彦博性情敦儒,武德九年李恪为质北上,将他从颉利手中换了回来,故而于他有救命之恩,温彦博也一直记在心中,他虽算不得李恪党羽,但他和李恪的关系也绝对算得上是亲善了,甚至温彦博也还一度帮了李恪不少忙。
今日来信,劝李恪退节的大多是那些与李恪不相熟的朝臣,温彦博也这么说倒是叫李恪有些意外了。
“温相也是来劝我抗命退节的?”李恪看着身前的温彦博,皱眉问道。
温彦博回道:“老臣来此,正是为了此事。”
“这是为何?”李恪与温彦博的关系不同于长孙无忌、褚亮等人,李恪听着温彦博的话,不解地问道。
温彦博回道:“殿下手持节钺,看似威隆,实则于殿下无益,殿下与其拿着平白叫人忌惮,还不如退于陛下,也可全贤王之名。”
李恪接着问道:“本王持节,可掌生杀之权,怎会无益?”
温彦博道:“扬州乃殿下封地所在,依老臣看来,殿下初往淮南当行宽仁之政。殿下若持节南下,虽手握生杀之权,却叫淮南道上下生畏,若处之不当,淮南臣民或与殿下离心,岂非得不偿失?”
如今的李恪亲王之尊,已是扬州大都督,淮南道淮南道黜陟大使,就算没有李世民所赐的节钺,整个淮南道也以他为尊,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于他。
对于李恪而言,有了节钺,不过是多了一份生杀大权,叫人对他心中生惧罢了,就这一点而言,温彦博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况且李世民赐李恪节鉞,自然不是为了要他杀人,甚至李世民还一度交代过李恪,节鉞所用,可因过定罪,不得擅杀。
不过温彦博的意思李恪虽然明了,但李恪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本王久在京中,淮南、扬州上下不服本王者或大有人在,然本王若手握节钺,当可震慑宵小,行事事半功倍。”
李恪年少,更是初次外放,此前并无管制州部的经验,官署上下难免有不服他的人,如今有这一道节钺在,那些人自然收敛许多,纵然心中有不服者,也不敢表于明面,少了许多麻烦。
不过听了李恪的话,温彦博却道:“然殿下仁德,非是擅杀之人,纵持节钺,当也不会轻用,也不过束之高阁而已。”
在温彦博看来,李恪不是嗜杀的性子,轻易不会调用,与其带着节钺千里迢迢地去了扬州,平白叫人忌惮,还不如向李世民婉拒赐节之事。
不过李恪想了想却道:“剑乃君子之兵,君子佩剑,岂为杀人乎?”
李恪之言一出,温彦博顿时哑然。
大唐以武立国,君臣尚武,莫说是武将了,就连文臣佩剑的亦大有人在,但这些文臣佩剑又有几个是为了杀人,除了震慑宵小外,更多的还是一种喜好和象征。
在李恪看来,文臣佩剑而不杀人,与他持节钺而不杀人,别无二致。
李恪见温彦博未言,便接着道:“持节之命,乃父皇所赐,既是权力,亦是父皇之恩宠,本王岂能抗之。”
自大唐立国之初能予赐节者不过当年尚是以秦王之名,南征北战时李世民而已,而自李世民登基为帝以来,能予赐节的,李恪还是头一个。
这对于李恪而言,这道节钺不止是权力,更是一种殊荣,是李世民对于他的宠爱,他何必抗节。
温彦博听了李恪的话,便知李恪心意已决,自己多半是说不动他了。
温彦博叹道:“殿下行事,还是如此率性,看来老臣当年之言,殿下是半个字都未听进去。”
当初李恪刚自突厥回长安时,温彦博便曾对行事颇为张扬的李恪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人比非之。”希望李恪行事收敛,莫要叫旁人生了妒意,可是光看李恪的所作作为,自然没有听进温彦博的话。
李恪对温彦博道:“节钺既是父皇给的,本王便当收着,本王管那些旁人作甚。”
温彦博摇头道:“为了一个有名无实的节钺,平白惹地朝中群臣生怨,殿下何其不智。”
李恪知道温彦博之意,温彦博与那些来信望李恪抗节的人不同,他是出了心地为李恪考虑。
温彦博年迈体弱,下了朝后本已疲累非常,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专程跑来一趟楚王府,无非就是担心李恪因为赌这一口气,收了李世民所赐的节钺,开罪了许多朝臣,得不偿失罢了。
若是旁人这么同李恪说话,李恪早就生了怒,但李恪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颇为关心,却很是固执的老人,笑了笑,不予置评,只是道:“温相多虑了,此事本王自有思量。”
李恪不是权欲熏心之辈,这道节钺是李世民给的,李世民未下旨收回,李恪便不会请退。
对于李恪而言,这道节钺他万万退不得,因为他要做的从头到尾都不是什么贤王。
退了这道节钺,固然可赢得所谓的贤王之称,但却是在帮着群臣与李世民作对,恐叫李世民不满。
李世民的态度和那些本就与他不和的群臣的态度孰轻孰重,李恪分的清楚。
这是这番话,李恪却不便同温彦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