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寒气渐重,古镇的胡同里刮着旋风,沉沉回音里回荡着数十年的光阴。
桑笙在站台上等着黑夜中响起的汽笛声,身后有人挟着寒风气喘吁吁地跑来。
“方才您走得急,府君给您准备的东西落下一样。”蝉衣把手中东西递给桑笙。
桑笙接过,是个寻常的香袋。
蝉衣道:“这平安袋在草药中浸泡过,里面装有十八味于人体有益的草药。执事官可挂于床头,有助于安神。”
汽笛声渐近,开往罗浮山的列车“哐当哐当”地驶进站台。桑笙收了平安袋,道:“多谢。”
“执事官客气。”
桑笙注视着蝉衣的身影消失在漫漫黑夜中,转身走进打开的车门中。
……
玉罘城。
夜幕降临,寒冬天里,也只有森林会馆这一处绿意不减。
爬满藤蔓的山门徐徐而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从山门内走出。站在他身后的中年男子同身侧年轻男人,对视一眼后静静望着那人走远。
抛开中年男子眉宇间的病态不提,两人足有六七分相似。姬清寒注视着远去的身影,镜片闪过一丝寒光。
两人上了楼,家中女佣端着汤药送进书房。书房里只有父子二人,姬渊在书桌前喝着药,姬清寒站在窗边望着夜色下的会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清寒,今夜之事你如何看?”
姬清寒眯眼:“连会长见了都要恭敬地称呼一句‘先生’的人,岂会为了一只小小的木傀专程来姬家道歉?”他顿了顿,露出讥讽的笑。
“更何况,还是四门中实力最低的姬家。”
姬渊沉沉地叹了口气:“若是当年我没有被权势冲昏头,姬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人当枪使。”
“姬家走到这一步怨不得父亲。若是真如父亲所想的那样,姬家恐怕连被当枪使的权利都没有。”
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之人。
姬渊想起忽然失去踪迹的木傀,眉头紧锁:“那木傀好端端的,怎会追寻不到呢?”
前两日姬渊忽然病倒,醒来便心知自己是遭到了反噬。那木傀不是普通的木傀,上面有他的一丝灵血。不光是姬渊,姬家历任的家主,都曾用灵血与木傀建立联系。
是用生命封印,也是为生命延续。
那木傀表面看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拿不出手。就算是一个普通傀儡师的启蒙之物,也不似它那般简陋粗糙。
但就是这个简陋又粗糙的木傀,被奉为姬家的镇宅之宝,历来由姬家家主保管。且组训有言,姬家子孙不得将其炼器。
组训上这样写,是警告也是教训。毕竟,曾经试图将此木傀炼制成法器的傀儡师,下场无一不惨烈。
无论如何,祖上传下来的镇宅之宝丢失,足以让姬渊惶恐,他无法想象姬家一脉会断送在自己手上。
“父亲别急,眼下木傀已经丢失,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最坏,也无非是死路一条。
姬渊长叹一声,脸色发白。他心里清楚,只是不敢承认。
“只不过,有时死路也未必无路可走。”
窗前站着的人清癯如竹,姬清寒转身,镜片后的眼中匿着破晓的晨光。他一手插着裤兜,另一只手翻转掌心朝上。
姬渊走近细瞧,只见姬清寒手心中躺着一个小小的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