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喜事闹了很长时间。浓厚的高粱酒液,将灯火熏得摇曳。山路被冻得冷硬,走在山路上的巡夜人被冻得脚底生冷。
春寒如刀子般凌厉,风一吹,冻掉半身骨头。狼爪印消失在解冻后又冻住的泥泞中,巡夜的男人喝了点酒,眼皮子发热发软。
夜里刮起了风,山中回荡着风声的呼啸,像是野兽的嚎叫。他揉揉冻得发红的鼻头,风中一股生冷的酒香气。
灯火昏黄,笑声吵闹又低俗。在这冻掉脚跟的后山上,一点灯火在心里燎成火炉。
“啐!又是喝酒又是耍婆娘的,让你老子在后山逮野狼。什么玩意!”
汉子气狠狠地啐了一口,想起先前见到的身着红棉袄的俏人儿,心里一阵发痒。
风灌进他的灰棉衣里,脖子上落了一片冰凉。他打了个冷战,上升的酒气在后背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汉子捏着钢叉抬头瞧,只见从黑夜里飘来了一场雪。
雪里带着清香,有雪落在手掌,他低头捻着手指,指尖上一片揉碎了的花瓣。
“真他娘的邪门,这天儿哪来的桃花?”汉子醉眼朦胧,嘟嘟囔囔地骂了几句。
风越刮越大,冰凉的花瓣卷在风中,果真像是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他揣着手歪歪斜斜地走在山路中,全然没注意身后悄无声息蔓延的黑影。
后半夜,风停了声息,黑夜寂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在冷寂的夜中,一抹红色的影子在山路上幽幽飘荡。
……
清晨的古村一派安静祥和,全村的人沉浸在睡乡中。今夜尤为安静,连打鸣的公鸡都静悄悄。
直到一声令人颤栗的尖叫声传来。
离着老远,有人看到了村口树下挂着的红影。红色的棉衣鲜艳得刺人眼,听到消息的村民在村口站定,正对上那张死白的脸。
白得发青的脖颈上,缠着黑色的长发。死去的女人挂在树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村里的人并非没见过死人,只是面前的人虽死了,但那双眼却好似还活着一般。稍一动弹,那双眼睛就看了过来。
没人敢近前。
“丧不见红,这是要坏咱村的风水啊。”有幽幽叹气声从身后响起,众人像是受到惊吓般回头,一个干瘦的老头正倒背着手望着挂在树上的女人。
风水是断断不能坏的,有人提议将树砍了,登时被族里有辈分的叔伯骂了个狗血淋头。
“放你娘的屁,就算把你砍了,也不能砍那树!”
那树是建村时请风水先生指点后特意栽下的,哪能随随便便砍了。退一步讲,那树自建村起始便有了,物老生灵,乱砍是会招祸的。
商量不出个结果,这事便拖了下来。村子里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此后的几天,每到夜间,村中狗吠不停,直到鸡鸣破晓后方停歇。
村里人惴惴不安,经过村口的树下时,总觉得那树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几个年轻人忍不住了,扛着斧头砍刀直奔村口去。
砍柴刀高高举起,刀刃被磨得锋利,在太阳底下泛着冷光。
“挨千刀的玩意,赶紧把刀放下!”
族里的叔伯急匆匆赶来,话音未落,柴刀已然落下。
树身上缓缓流出汁液,那汁液透着股红,跟那日死去女人身上的红棉衣一样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