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口里缓缓渗出血来,蛊蜱好似被吸引一般,不再在肉内横冲直撞。
在红色小虫从刀口里钻出头,口器内的触手摇摆试探时,桑笙拿刀尖一挑,将蛊蜱挑出来。
红红的小虫子被丢进小玻璃瓶中,小舟虚脱地靠着墙面滑下,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桑笙指间夹着符纸一抖,符纸燃烧起来,纸灰簌簌落下。
她垂着眼,神情平静。符纸燃烧的火光映着她的脸颊,火焰跳跃,她眼中有光闪烁。
祁声不自觉地看向她。
秦铮打完电话回来,只见倚在墙面上絮絮叨叨的小舟,以及蹲在一旁帮他包扎胳膊的小桨。
他四下一望,不见祁声和忽然出现的神秘女子,胡同里只有三人一骨,还有根孤零零的脊椎骨。
“人呢?”他摊手。
小桨抬头张望,眼神茫然:“咦?刚才还在呢。”
……
深夜下,僻静之处的公交车站牌,被银杏树遮挡住。
路灯昏黄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穿过金色的银杏树叶,蓬蓬的一团橘色在浓黑的夜色中。
一辆铁皮公交车缓缓进站,车内温度骤然下降,零零散散坐着三两乘客。
有两人从前门上车,一男一女,相貌气质出众。车门合上,正向着车厢后走去的祁声被喊住。
“先生,先投币再上车啊。”
祁声顿住,视线扫过坐在车上的人类与非人类。
跟都市里的夜班族一样,他们穿着衬衫西服,打着领带,提着公文包。除去面色发白,气息阴冷,脸上的疲倦同刚上完夜班的白领如出一辙。
车上的人和鬼,齐齐看向阻碍车子发动的“罪魁祸首”。
祁声抿抿唇,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
后门的车门打开,司机幽幽看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拄着拐杖,头上戴一快杏色头巾的老太太,起身近前。她在口袋里掏呀掏,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的和蔼慈祥。
“俊后生没带零钱?我帮你垫上如何?”
她伸手,掌心里放着一枚铜钱。
祁声垂眼,她手臂上挎着的篮子盖着的花布掀开一角,露出里面黄色的烧纸。
“嗯?怎的不接?这可是我专门为你找出来的。”老太婆见祁声不动,笑意凉下去。
她浑身的气势变得冷冽,一双眼睛毫无情绪地盯着祁声。她幽幽近前。
手腕被握住,面前的老太太气势似乎瑟缩了下。
桑笙拉过他:“去后面坐着。”她不看祁声,只盯着似乎想上前拉扯他的老太。
鸭舌帽下的女子眉目清冽,眼神无端地摄人。她盯着老太,一直将老太看得面色讪讪,收回铜钱慢慢落座。
车子行驶进夜色里,周围漆黑一片,只有车厢内幽幽的灯光。
祁声刚坐下,便听身旁人道:“不要随便接陌生人的东西。日后向你讨要,还十倍也不止。”
她说话时微微侧头靠近,帽檐戳到祁声的锁骨。他低头,呼吸间尽是带着体温的淡雅香气。
有种子,从荒芜土壤中生根出芽。
老太看身后看了几眼,看着祁声满眼的不甘。但碍于桑笙在旁,也只得放弃。
周围有鬼说起了白天的工作。
“鬼屋里的女孩子呀,真是比女鬼还要吓人。今天险些将我的脖子拉断,要被人看了去,这个月的奖金又没了。”
“你这算啥,上次撞见一对不靠谱的夫妻,将孩子丢在了鬼屋里,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人哄好。你没见小娃娃哭的呦,惨死啦。”
“呸呸呸,大晚上的,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深夜公交车在夜色下的城市中行驶,车子途径一个又一个僻静的车站,走走停停,不停有乘客上车、下车。
车厢内的乘客在聊天,像阳间寻常的乘客一样,他们讨论着生活和工作中的糟心事,讨论着中秋参加哪个鬼屋聚会。
车子停在一个站牌下,上来几位乘客,车厢内的温度随之下降。
正盯着窗外沉思的桑笙,身上忽地一暖。她低头,借着四周点点幽光,看向身上拢着的黑色外套。
她个子不算矮,但被他的外套包裹住,显得格外娇小。
身上多了一个人温度和味道,她下意识抬手,想要将外套还给他。
身旁的男人已抓着把手起身,站在两人座位旁,目不斜视地盯着窗外的夜色。
好在车子开得快,到达古镇附近,桑笙下车后,将衣服还给他。
两个不善言辞的人,目光交汇,尽是不知所言的尴尬。
祁声接过外套,搭在手臂上。两人向着灯光闪烁的古镇中去。
一路上沉默着,沉默,是今晚塘溪古镇的石大桥。
一路走到梅花巷,没等进门,铺子里传出熟悉的斗嘴声。桑笙心里瞬间松了口气。
她推门,脚边忽地窜起一道影子。桑笙下意识后仰,撞在正欲进门的人怀里。
祁声顿住,胸口处有两人体温的叠加。在他心跳频率乱之前,桑笙瞬间正起身子。
“老大,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这个傻子今天都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