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回来之后便听说了这件事。 周懿坐在凳子上, 跟个矮冬瓜似的,但是周律看过来的时候, 他又执拗地抬头与之对视。 搬家这种事情, 大人自然能够接受良好,但是孩子却做不到过分理智。周懿毕竟一出生就在饶州,他听着饶州话, 吃着饶州的水产长大,整个人都被打上了饶州的烙印。在此之前, 他甚至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饶州。可如今就因为那位圣上的一句话, 他们就要举家搬迁, 这对周懿来说, 又谈何公平呢 他若是哭闹,周律还能呵斥几句,关键是这孩子如今了不得了, 压根不哭,只是不声不响地与你对视,无声地抵抗着。 周律最终还是没能强行镇压对方, 只是坐在了周懿对面。 周懿手指戳了戳凳子, 默默地坐远了一些。 周律对此无语, 许久才开口:“不想去京城,是因为害怕么” 周懿扣着手指头,隔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别扭道:“有点。” 抛弃原来生活的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实在很难不让人害怕,在周懿看来,京城那地方充满着未知, 一点儿也不好。 周律平静地道:“京城跟饶州的确很不相同,很大,也很繁华,有数不清好吃的。当初你爹跟你娘成亲的地方,就在那儿。” 周懿被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开始耐着性子听下去,哪个孩子不好奇父母的从前呢,周懿也不例外。 “我未曾发迹的时候,在京城养了好十几年的马。别看如今各处好像并不很缺马,但在那个时候,一匹马一价值千金,珍贵异常。我靠着养马的本事,才求得了官位,之后在朝中打拼,遇上了太仆寺的同僚们,也渐渐得了圣上的器重。” 周懿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他爹之前竟然养了这么多年的马他以为他爹一出身就这么厉害呢。 周律摸着他的额头,继续道“算起来,当初太仆寺的那些同僚都是你的世叔,你还有位姓温的世叔,与我关系要好;更有两位皇子殿下,也同咱们家关系匪浅。你虽没有见过他们,他们却写信问候过你,也知道你幼时的趣事儿。你成长中的点点滴滴,他们都一同见证过。对于你来说,他们是陌生人;可对于他们来说,你是他们一直默默关注的小辈。他们都盼着你去京城,也早早就预备了给你的见面礼。” 他还被人关注过么周懿拧着眉头苦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呢,不曾想,原来京城还有惦记他的人。 因为周律的话,周懿也开始对京城产生了好奇,好奇他爹娘的那些故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周律反问道:“京城中,有你爹娘数不清的故人,无忧难道就不好奇爹娘曾经在京城的日子” 周懿对了对手指头,又有点动摇了。好奇归好奇,但是这边他也一样,舍不得。 周律看出了他的为难,便给了建议“这宅子我们毕竟住了这么久,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不同的,你若舍不得,回头都搬去京城。这里如何摆设,京城的侯府便如何布置,绝对不会丢了一样东西。” 这周懿听着渐渐觉得不错,但是还有一点他没办法释怀“可是我舍不得这边的人。” 陪着自己一块儿长大的人,哪里能轻易割舍呢 “可是没有人能一辈子陪着你,便是父母也不行,长大必然伴随着离别。” 周懿一下子就消沉了下来,他如今正介于能隐约听懂,但又不是太懂的时候“就不能不分开吗” 周律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这些事情不是爹娘能决定的,若你舍不得,这些天我会请一位画师过来,给你同他们每个人都画上一幅画,回头装裱好,一道带去京城。这样你想念他们的时候,可以时常拿出来看一看。往后若是实在惦记,等你稍大一些,便可以回来游学,故地重游,也能顺便看一看他们。” 游学 周懿眼睛睁得大大的。 周律道“等你以后读了书,便可以出门游学了,不过前提是你长大了,懂事儿了。” 周懿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几岁才能算是长大呢” “起码要十八岁吧。” 周懿算了算,他今年五岁多,距离十八岁还有很多年呢。 周律知道他是会算数的,所以又忽悠道:“如今觉得时间过得慢,待你正式开始启蒙读书之后,日子过得便快多了,往往一晃神,几年时光便匆匆而过。我在饶州这几年,便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初至饶州的那段时间,仿佛就在昨日。” 周懿狐疑:“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难道你没听你娘亲说,她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