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过后, 杨县丞一行终于抵达昌平县了。看到县城牌坊的那一刻,杨县丞几乎热泪盈眶。
他终于回来了!
程铭有些无奈:“大人莫哭了,这不是都已经回来了吗?”
杨县丞擦了擦眼角:“可算是回来了。”
太不容易了。
程铭与同伴互相看了一眼, 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无可奈何。杨县丞都一大把年纪了, 在衙门里头也待了这么多年, 却一点都不稳重, 在回纥的时候便荒唐得很,回来的路上那番作态更叫人啼笑皆非,哪怕是惦记着回家也不必惦记成这样,整日望着昌平县的方向, 都快望傻了。
在程铭等人看来,好男儿志在四方, 他们此行是去替衙门办事儿的, 办好了回来自有赏赐, 何必整天到晚惦记着家里头,做那些小儿情态, 惹人笑话。
杨县丞还不知道自己被鄙视了, 兀自沉浸酝酿了一下悲伤的感情, 这才随着崔朝他们一块儿去了衙门。其实杨县丞恨不得立马回家的,可惜他说的话不算数。
他们人还没到, 周律便已经听说他们回来了,让人前去迎一迎。
吴老三跟王金定相携守在门口, 杨县丞一行四人刚一露头, 便被客客气气地迎到县衙里头来了。对着杨县丞的时候依旧百般客气, 却无亲近,但是转过头对着程铭三个人时却很是热切,一路都在追问他们在回纥的事儿。
杨县丞见此, 心里怪不舒服的,四下里看了一眼想找一找李主簿,结果却连人影都没见到。
可恶的老东西,他都这么久没回来,也不知道过来接一接。
一路咕哝着,很快就来到了大堂。远远地瞥见上面坐着的周县令,杨县丞立马抖擞了一下精神,故意快步进去甩开众人,头一个见到了周律的面,上前见礼。
其余三人跟他相比,生生落后了好几步。
周律见杨县丞这般殷勤,顿时觉得有趣儿,忙道:“自家人哪有这么多的虚礼,你们一路走来也辛苦了,快请坐吧。”
杨县丞一边入座,一边还连忙道:“不幸苦,都是替衙门办事、替县令大人办事儿,再苦再累,我们也甘之如饴。”
他这话才刚说完,又立马换了一副语气,开始细数自己往日的辛苦,“此番前去回纥,虽然旅途颠簸,碰到的人也难缠得紧,但终究没有辜负县令大人的期望,还是将差事给办妥了。不仅踅面的生意彻底坐稳,那羊毛毯子送去之后,回纥王室也下了几十的订单,往后应当还有更多。”
程铭等人面面相觑。话都被杨县丞说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可从前在回纥的时候,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没见着杨县丞这般积极过。
周律也知道杨县丞是装的,但眼下也没必要追究那么多,他心里知道谁做的最多就是了,听杨县丞说完,又肯定道:“苦了你们了,今日你们刚回来,本不该说着些费神的话。只是那订单着急,你们先将订单的册子交给吴放吧,且让他下去安排,至于别的,明日再说,你们也先回去休息,身子要紧。”
杨县丞求之不得。可以那订单不在他身上,否则他无论如何也要在周律面前邀一波功。
眼睁睁地看着崔朝掏出了订单交给吴老三,杨县丞心里已经悔得捶胸顿足了。他该拿着那笔订单的!可惜了。
接过订单,吴老三便带人下去传话了。
杨县丞等人归心似箭,很快也辞别了周律归家。唯有崔朝留了下来,他是圣上派来保护周律的,平日里就住在官舍里头,便是回家,也依旧住在县衙里头。
眼下没了外人,周律才问及了回纥的情况。
崔朝说的比旁人都要公正许多。他没有替杨县丞遮掩,杨县丞一开始的胡闹行径他也是明着说了的,后来如何躲避差事,也是众人有目共睹,不过,有一点却是值得称道:“杨大人的回纥语说得真是不错,天赋极高,如今在回纥呆了两个月,回纥语又精进了不少,上回去了王廷,多亏了他两边通译。往后回纥那边若还有事情,倒是也可以请杨大人帮帮忙。”
周律明白了,杨县丞唯一的作用就是翻译。好在还是有些作用的,不是一无是处。
周律还问了那订单跟王室的不少消息,连回纥养的马都打听了不少。若问旁人,只怕都回不了,可崔朝天生就比旁人心细一些,这些东西他都提前打听过,所以周律问话,他几乎没有多想便都回了。
崔朝忙着给周律透露回纥的消息,杨县丞那边,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自己家门外头。
怀揣着激动得心情,杨县丞直接打开了家门。
门没闩,轻轻一推就开了。
阔别已久,如今看着家里的一草一木都觉得亲近可爱。闻着家里的饭香味,杨县丞越来越激动,脚下情不自禁地加快了步子,没多久,便到了大堂。
杨县丞停了停,终于还是抬脚进去。
一家人正围在桌子上用晚饭,杨家儿女不少,聚在一块吃饭时一桌子都吃不下,人一多,便容易吵闹。杨夫人刚把一盘肉菜分下去,抬眼就看到门口杵着一个人,傍晚天黑,亦可见那人眸光铮亮,吓得杨夫人饭碗没端稳,差点摔在地上。
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