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娘自从睁眼见到这十年后的虚端开始,总会发现他在寻找各种时机小心翼翼地与她说话,想要在她的跟前刷更多的印记、制造更多的记忆,现在他是第一次那么安静。
他带着凝重的神色进入马车,只说一句莺娘有什么需求就开口和他说后,他就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和莺娘保持一定的距离,同时,侧着头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说了。
马车较暗,他便如一座黑色的石雕,定定地固定地坐着。
莺娘没有他打扰更为自在,认为他可能是生病了体质太弱才会这样沉默,可是当下了马车,他们一起回到虚府,两人又一起住一个屋子时,虚端还是鲜有言谈的。
他在睡前皱着眉头独自接过富婆送过来的汤药,不小心呛到喉咙大声咳嗽时,才是他目前最不安静的时候。
“少爷……喝慢一点。”福婆紧皱着眉头说。
她看着虚端长大,把虚端当作自己孩儿疼爱,见状把过去的“少爷”称呼都喊出来了。
虚端点了点头,艰难地喝了几小口,又被呛到大声咳嗽,咳得脸都红透了。
“少爷,喝药的时候不要想事情。”福婆赶忙提醒。
虚端这次没有点头,快速喝完,让福婆走了。
莺娘早就收拾好睡前的一切了,坐在床上事不关己一样看着他们,等到虚端去一边咳嗽一边吹灭烛火,她才问:“你刚刚在分心想什么?那么入神?”
莺娘深知,虚端一向稳重得难以出错,这种喝药几次呛到的事情,在他身上简直是不可思议,唯有见证过虚端还年幼时表现的福婆才清楚这种情况的出现。
虚端只是顿了顿,吹灭了所有的蜡烛,在黑暗中发出悉悉索索的走动声。
莺娘清晰地听到他上了地铺,盖了被子,可能躺好了才说话。
经过这样漫长的沉思时间,虚端还是说得艰难:“我在想……我在想,以后会不会因为我一直在你身侧,远香近臭,你厌恶我很难听得进去我说什么,但玉鹿对你来说完全新鲜,你更愿意去听他说话。”
莺娘琢磨这话片刻,问:“你怎会如此想,我不至于连判断对错的能力都没有。”
她不喜欢虚端这样预设,搞得她好像不懂理智地分析对错一样。
虚端估计还在想事情分神,莺娘指出后,他迟钝地反应过来刚刚话语里的歧义,匆匆忙忙亡羊补牢:“我没有说夫人不好的意思,只是夫人也知道,喜好会影响我们的看法。”
他深吸一口气,很是艰辛地回忆:“你失忆前,我也和你说过这种问题,我庆幸能成为你的夫君,可也惶恐,万一日后朝夕相处,你厌憎了我怎么办?”
虚端又停顿许久,黑暗中他的眼眸望着高高的身侧的木床,想象着莺娘睡着的样子,表情哀怨,却没有语气里那般紧张焦虑不安。
他很理智地说完他特意选择说出的话:“你当时和我说,会因为一点儿小事而厌憎别人的,大多只有世间挑剔的丈夫才会这样做。他们不像女子,他们轻易就有别的选择,可以纳很多妾,不需要像妻子一样守身如玉,选择一多才爱挑剔,所以一般只有妻子才会惶恐这种事,你笑我,笑我居然会和那些妻子一样肆意担忧还未发生的事情……”
莺娘完全没想到十年后的她居然还直白地说过这种话,这种想法她深思片刻,也很认同。
所以应该真的是过去的她所说,不是虚端瞎编。
虽然不知道虚端是否有所隐瞒,但从他现在前前后后的表现,还有如今透露的一个他们相处的片段,很一致地看出十年后的莺娘一直占据较为强势的场面。
不过也是,正如刚刚虚端所言,一个可以有别的选择的娘子,不用空茫地把全部希望压在一个不一定靠谱的丈夫身上,洒脱一点也正常。
而虚端过于在意她,明明也有别的选择,却要死要活非要得到她的一切,这才是他目前态度低微的原因吧。
莺娘想通一切,虽然知道自己十年后比较厉害,可也没有生出随意使唤对待虚端的心。
身为商人之女,她最知人间凉薄,一切都可变化,一切都要细细经营。
她身上也没多少优势,长得不算极好,家世不好,可能只有言行举止会吸引一点人罢了。
未来她肯定还有对虚端有需求的时候,她得多了解一点之前相处的情况。
莺娘起身,侧身看着床边的虚端,尽管看不到任何情况,她还是坚持弯腰看着,并问:“我居然笑你吗?你生气吗?后来我们还说了什么?”
话音刚落,她不知为何脑子灵光一闪,忽然发现,其实虚端所说的“远香近臭”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她真的对虚端太过怀疑,宁愿在玉鹿或者旁人那边多获取点过去的信息,也不会主动多听虚端这边的。
虚端果然聪明,见她这些天三天两头往外跑,这样绕着弯来提醒她。
可能他刚刚几次喝药呛到,也有他安排设计的原因。
莺娘这不是过度解读虚端,她是觉得虚端真的会做这种事,好像是在那缺失记忆的十年内获得的判断经验,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可她深切地这样认为。
虚端笑了笑:“我当然不会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