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奚长儒顿兵河畔,气势汹汹,打算打一场灭国之战。
而在武川以北、阴山一线与东突厥王庭对峙的杨檦,此时正苦苦支撑……同为东西魏时期遗留下的老怪物,杨檦对达奚长儒实际也是暗暗佩服的,此人虽在周国名声不显,但素来以敢打硬仗闻名,尉迟迥平蜀,一多半的功劳照实论,都要归功于此人。
但佩服归佩服,杨檦对达奚长儒进兵、迂回歼击突厥的想法战略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距离计划好的决战时机已然不多。如果圣上诏命是夏初出兵,杨檦当然有把握将阿史那摄图留下,可现在马上就要入冬了,天气愈发寒冷。杨檦有时早晨出去巡视,只见河面小溪的草丛里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这时候他便会思量着:
便算是裴世矩的计策再高明,摄图等突厥头人此时也该醒悟过来了,突厥人没有充足的粮草供给,又占不到丝毫便宜,定然会撤军北返的,那北伐大计岂非功亏一篑?
早在突厥动乱之初,杨檦就曾上疏提醒过皇帝,期冀皇帝能够早做决断,但总有各种杂七杂八的声音将他的主张拦了下来,皇帝心意已决,所有人都再无动摇的能力。杨檦也只得照办,在天气恶劣的情况下出塞和胡人鏖战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他在等达奚长儒的捷报传来,可达奚长儒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
更糟糕的是。
对这种佯攻到底要不要继续进行下去,大军内部,也有了不同的声音。
“我们干脆不等了,突厥人就和蝗虫一样,杀了一批还有一批,再等下去,恐怕没等到达奚长儒掏窝成功,我们反而被他们耗死了!要我说,咱们干脆直接出动,摧毁突厥人的一支主力,再遣人绕后,烧光突厥人的帐篷和牛马,一样是大功一件!”
大伙坐在一起商议的时候,一部分将领的口吻明显有焦虑之意,充满戾气,便是平日里那些最耐苦战的契丹人出身的将领也满脸苦涩:
“都督,我们觉得这样的天气十分不利于作战,我们不应该再出塞与突厥人野战,甚至连阴山南麓也不要再待下去……依末将看,现下我大军只剩下两条路,要么不要再管晋阳军那一边,凭借我们现在强大的实力,直接寻找突厥主力决战,要么退回燕北,不要和突厥人再多做纠缠。”
契丹人久居在辽东、辽南,那里的气候比起草原上也强不到那里去,因此他们深知冬天的可怕。在辽东,冬天的风可以凝出冰碴子来,寒气在你不经意的时候钻进衣服的任何缝隙,只要在外面站上两个时辰,披挂再厚的皮甲也会冻成冰棍,就跟契丹人冬天时从河面凿冰掏出来的鱼一样,硬邦邦的。
而且不光是单纯的雪,是雨雪交加!
先是冷冷的冰雨混乱的拍,然后是冰雹子劈头盖脸砸下……
不要一天,路面就会变成一锅稀粥,泥泞难行。
齐军要在塞北和突厥人对峙,本身就依赖后勤保障,这种恶劣的天气,齐军如何能保障自己的物资可以安然抵达?况且,突厥人的打法最是无赖,顺着风就和蝗虫一样铺天盖地,就算逆着风,人家遣出一支支马队袭扰,也会让齐军感到烦不胜烦。
不求伤到你,也要恶心你!
他们几乎可以肯定,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万余大军在塞北不能回返,突厥人定会采取突袭的战术。对面那个摄图这么多天按兵不动,面对齐军的挑衅举动依然沉得住气,这显然很不同寻常,那个家伙想必也是在等着这一刻,肚子里憋着坏呢!
而最让他们忧心的是,齐军与突厥交战,一开始确实势如破竹,无往不利,现在却逐渐显露出疲态来。齐军战力虽劲,寻常突厥狼骑不是对手,但实际是处于劣势的一方,不管是调动的人力、物力,还是地利、天时,都不站在他们的一方,这是草原上,是突厥人的主场!
哪怕齐军战力再强、战斗意志再坚忍,也架不住潮水一样涌来的突厥人!
说到底,齐军的突入的太深了,战线拉得太长了,一旦形势不利,他们很难全身而退。
此时便有将领红着眼睛,趁机禀报:“从月初开始,我们已经损失了上百个老卒,二十七个斥候,突厥人的兵力正在逐渐收缩,要将消息传递出去是愈发困难了……都督,不要再犹豫了,下令决战吧!将士们士气正高昂,若是再过上一段时日,局势与我更加不利。”
损失了那么多老卒,这些人都是百战余生的杀才,是齐军与敌国野战的底气所在,可以说折一个少一个,老卒尚且损伤如此之大,更别提整个燕北边军的损耗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依然身陷于一个巨大的泥潭之中,不少人急迫想要抽身而出了。
但杨檦听完以后却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
“不行,现在不是回师南撤的时候,圣上已有旨意,正是让我部吸引突厥主力对峙,我若撤走,大局必然溃散,陛下会摘了咱们的脑袋。”
有人忽然眼前一亮,问道:“要不我们突袭一次,吸引他们先动手,我们再寻找机会?”
当即有人附和:“对,都督,我们分兵而进,约定时间同时出手,同时突袭突厥的不同主力,让他们顾此失彼、方寸大乱!”
“只怕这样一来方寸大乱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