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武平六年九月末,皇帝下诏立皇长子珩为太子,入主东宫。十月初,皇帝下诏祭庙,文武百官皆着朝服袍带朝贺。
皇帝着玄黑十二章冕袍,衣袍之上用金线绣画日月山川鱼虫,戴天子冠带,乘金车,驾六马,登坛祭祖,公卿、王侯、诸将万余人随同。
太子除却少了冠冕之外,也是相似的衣着,小胖子还是头一回碰到那么大的场面,他拘谨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他回头看看母后,只见母后携带着后妃肃立在阶下,面上敷着厚厚的粉,发髻高盘,绷着脸,气质陡然陌生了起来,小胖子几乎都要认不出了。
小胖子很想跑下去抱一抱母后,但理智告诉他,他现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轻举妄动……
这里很高很高,光阶梯就有一百八十多级,小胖子站在最顶上,下面公卿百官、猎猎旌旗几乎要把视线全都塞满!
而他的父皇已经进了祖庙之中,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这些人。
小胖子有点紧张,庙前随侍的女官跟虾米一样弓着腰,瞥见太子满脸纠结的模样,低声关切问了一句:“殿下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
小胖子认识这个漂亮阿姨,他从前偷偷跑到父皇那里玩的时候经常看见她,那时候她还穿着男人的衣裳呢。
“我……孤想跟母后站在一起。”小胖子扭捏道。
女官微微一笑,心想不管再如何聪明的孩子,到底也还只是个孩子,她温声细气道:“不可以,殿下是太子,殿下应该待在陛下的身边。”
“反正都是站着……孤想跟母后站一块也不行吗?”小胖子垮着脸,把失望都写在了脸上。
女官耐心解释道:“不可以,阶下是臣子站的地方,殿下是储君,储君也是君,跟臣子是不一样的……就像是皇后娘娘,即是陛下的妻子,也是陛下的臣子,所以娘娘不能站在这里,够资格站在这里的,唯有陛下和殿下你,其他人……都不行。”
“哦。”小胖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他才几岁?很难体会到这种权力加身的感觉。
但他隐约察觉到,自从自己搬到东宫之后,一切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正发呆之际,小胖子看见父皇从殿内迈了出来,今天的父皇看着十分严肃,如山一般的压力直接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之上,瞬时间,所有人的头颅都低垂了下去。
但小胖子没有,他呆呆地看着父皇走近,并没有恭顺低头的意思,父皇的目光移向了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旁侍候的女官急得脸色发白,不停眼神示意小胖子赶紧行礼。可小胖子早把什么礼仪都给忘了,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老爹,心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跟父皇一样,那可真是太霸气了!
高纬看着儿子在哪儿发愣,佯装不悦地皱起眉头:“你见到朕,为何不行礼?”
朕……父皇从前都跟他自称“我”的。小胖子心里有些失落,不假思索,指着女官道:
“刚才这个姑姑说我也是君,我跟父皇是一样的。”
几个内侍吓得亡魂大冒,看看左右,还好臣僚们都站在阶下,不然肯定要闹出天大的风波!高纬一讪,本想说:储君是半君,你不知道你也是我的臣子吗?
但随即想了想,他是自己的接班人,从一开始就打压他的自信,不好。高纬需要的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不需要恭顺的忠臣孝子。
于是皱着的眉头便舒展开来,打趣道:“我是你父皇,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你不向我行礼合适吗?”小胖子茅塞顿开,赶紧给皇帝行了一礼。
小胖子还没有长开,吃得好睡得香,长得圆滚滚,这一辑首,就跟小猪翻跟斗一样,偏偏他毫无这个自觉,学者母后紧绷着脸的样子,煞是惹人喜欢。
高纬总算明白为何大家都喜欢他了,在他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冷着脸说道:“傻小子,你给我规矩一点。”
随即,高纬牵着高珩走到了阶前,命他站在两步之后。高珩看见乌压压的人群在他的眼前铺展开来,然后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让他小小的身躯都绷紧了……父皇身边的内侍总管,手捧着一份杏黄色的帛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展开,吊着嗓子,阴柔的嗓音硬是喊出了煌煌正大的意味:
“神武以雄杰之姿,始基霸业;文襄以英明之略,伐叛柔远……观夫有齐全盛,控带遐阻,西苞汾、晋,南极江、淮,东尽海隅,北渐沙漠,六国之地,我获其五,九州之境,彼分其四……然中原未定,关中未克,神武玉璧折戟,以为遗憾……周主宇文氏,暗于听受,忠信不闻,视人如草芥,从恶如顺流,刳剒被于忠良,今已有土崩瓦解之势,众叛亲离,只在旦夕……我朝奋六世之余烈,兵出河南,涤荡群丑。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天下!移檄各地,咸使知闻。”
不义不兴兵,听起来的确像是既想卖身又想立牌坊,但没有大义名分加持的国战,是会受人指摘的。努尔哈赤为了反明都得绞尽脑汁编出“七大恨”来。(原版七大恨根本在大义上站不住脚,只有两条是努尔哈赤占理,一条甚至存疑,后来普遍流传的版本是乾隆改的,通篇说建州女真多么痛恨叶赫部落,而指责明朝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