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天子脚下,与众不同,挑开街边一处阁楼的帘布向外张望,市井繁华、人物端丽,五街十巷、商旅店铺,都仿佛怕这难得的新晴转眼间消散,纷纷热腾起来,街上便是熙熙攘攘,一片太平景象。
一座阁楼之中传来了少年人放肆的大笑声,“好,跳的好!歌唱得也不错!……来人,赏!”,说这话的是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头戴白玉冠,身穿朱紫袍服,面如冠玉,生得一双多情眉目,面容似女子一般清秀,此时他正观赏着正厅之中的歌舞。
数位玉人一般的女子在场中翩翩起舞,舞乐优美,行动处若惊鸿掠影,令人望之便觉惊艳无比。在场的都是一些文士,宽服大袖,或正襟危坐,或头发散披,做“东床坦腹”之状,乍一看,还真有些魏晋之风,这在场之人,自然便是太子陈叔宝和他养的一些门客了。
若是换成寻常世家子弟,恐怕众人都会赞叹这是名士风度,可放在帝王家,却不由得叫人心灰意冷了,这里的人沉醉于声色犬马、歌舞靡靡之中,难以挣脱。国事天下之事,都仿佛与他们无干。天堑之南,一旦山河鼎定,这富贵温柔之处,也能将英雄的满腔壮志消磨殆尽。
陈霸先浴血厮杀得来的山河成为了他们的花销无度的资本,祖先的豪气壮勇正一点点从他们的血脉之中消失……没错,这是一个乱世,来日大难,北人渡江如何,君臣猜忌日深如何,赋敛令百姓破家如何……这些统统都是笑话,只要门前这条江水还在,这份富贵就会传承到万世千秋。
所谓风流倜傥,当效仿昔年曹子建。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人间真意在其中矣。
未来如何,谁都把握不住一个度,只有行乐及时才不会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人们才更应该抓住这转瞬即逝的过眼繁华,犹如这座楼外楼之中的歌舞,绝世风华、惊鸿过眼,人人都知道这是一曲光景,可为了这一曲、为了这一刹那的极乐,不知道有多少达官显贵愿意散尽千金,只为了可以一睹为快……
没有人会去计算,为了这一快,散去多少光阴,消磨了多少壮志。
陈叔宝顺手揽过一美貌女子,那女子娇怯的嘤咛一声,然后将头埋在他肩上不肯起来了,陈叔宝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埋头品尝着美人朱唇,女子娇羞万状的薄嗔,不依的扭动着,陈叔宝更觉快意,哈哈大笑。
庭外的几株湘妃竹青翠欲滴,庭院深深,虽然正对着街道,可这里却听不到一点杂音,有宾客的附和声遥遥传来,“太子是真性情,将来必然是能容人的明君……”
“是啊,太子自小诗词歌舞样样俱佳,甚得陛下喜爱,这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就是曹子建在世,也未必及得上我们太子一二分风流。”
“正是,正是……”
陈叔宝听了众人吹捧,心花怒放,连表面上的谦虚也不愿意再装出来,惊奇的问道:“在诸公眼里,本宫竟可与诗才无双的曹子建相提并论吗?”
一个散披着长发的宾客,看着孤高,说出来的话却谄媚无比,无比确信道:“何止,不止我等这般认为,整个陈国的子民都是这么认为的,殿下之所以才名不显,一是殿下太过自谦,二则是因为殿下整日里替陛下分忧国事,没有将精力放在诗词这种小道上而已,若是殿下潜心于诗词之道,文名必定传扬天下!”
马上又有另一人来捧臭脚了,“欸,你这是什么话?殿下身负天下之望,怎么能拘泥于这种诗词小道呢?不过殿下确实是文采斐然,我等在遇道殿下之前,自觉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人物,可谁知道一见殿下之后,方才知道何为天人!殿下一语,胜过我等洋洋万言!我等不如殿下远甚!”
“欸,诸位莫要再哄骗于本宫,且饮酒便是……”
陈叔宝正玩的高兴之际,几个仆童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了,陈叔宝被人搅了兴致,顿时怒气横生,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怒气冲冲地喝问何事,一众宾客噤若寒蝉,刚才还被搂在怀中百般宠爱的女子也推到了一边,瑟缩在他身后瑟瑟发抖,那有一点宾客们吹捧的那样风流大度的样子?
宦官们被陈叔宝吓了一跳,纷纷跪倒在帘幕之后,根本就记不清自己到底有什么要事要禀报了。
“本宫早就说过,本宫休憩的时候不准任何人来打扰!你们好大的胆子!”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搅了殿下的雅兴,奴婢罪大恶极!”
门外那个为首的宦官连连叩首,说完之后,在自己面上用力扇起来,清脆的巴掌声响成一片,那宦官是自小服侍陈叔宝的,也算是有深厚的主仆之情,在扇了十数下之后,陈叔宝也渐渐有些不忍心,呵斥道:“行了,少在本宫面前装样子,滚起来。”
“谢殿下……”宦官起来之后,小心翼翼道:“殿下,奴婢等确实有事情要禀报殿下……”
“本宫不听,有什么事等本宫玩尽兴了再说。”
“殿下……”
“狗奴才你莫要得寸进尺,你莫非以为本宫不能动你吗?回去之后,本宫就把你打发到掖幽庭去……你这刁奴,恁地不知进退!”
那宦官扑腾一下又吓得跪倒,宾客们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