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什么,就是赵彦深自己也是沉默了。
他们所有人都明白,祖珽说得并没有错……
强行将乱民打乱,将他们迁徙幽州以北,的确是下下之策。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更加严重的动乱!
祖珽仅剩的一只浑浊老眼闪过一抹得意,接着乘胜追击:
“下官也不知道赵相究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先前山东、江淮各郡早已将十数万乱民迁徙到了幽州、胶东以北,每日耗费的钱粮无数。
朝廷在北疆的垦荒大计才刚刚开始,正是急需钱粮的时候。
赵相这个时候将几十万灾民统统迁徙……啧啧,这可并不是个好时机呀……”
“幽州、营州、平州、建德、渔阳……足足十余个州县,都有朝廷储运的钱粮,用于垦荒,如何就不能将泰山郡的乱民迁徙?
这本是我们民部的职责,老夫身为民部尚书,难不成,你比老夫还要清楚幽州等地的储粮有多少吗?”
民部尚书郑宇出来帮腔了,语带不屑:
“祖大夫掌管的是秘书省还有御史台,任务繁多,有些事务,恐怕祖大夫并不了解……
所以,下官还请祖大夫不要大放厥词,说出一些不切合实际的话……!”
这些话的成分就很是严重了,表面上没有指摘什么,实际上却是讥讽祖珽“不懂事”。
不了解实际情况,也敢对上官的指令指指点点?
这个事件的性质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构陷上官,往大了说,却是祖珽故意在朝堂上大放厥词,有欺君之嫌!
祖珽浑浊的老眼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深深的看了一眼郑宇。
郑宇怡然不惧,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侧影。
朝堂之上又是一阵安静,而后一些臣子便开始面面相觑了,这是内阁大佬们掐起来了?
郑宇是去年十二月被赵彦深举荐、皇帝下诏征兆入朝的,已经是五十余岁的老人,能力不俗,和皇族也有沾亲带故的关系,故此很快就在内阁站稳了脚跟,地位不低,说话向来很硬气。
在上个月考举之时,拼命阻止祖珽获得功名的人就是他。
这次祖珽弹劾赵彦深,他便忍不住出手针对祖珽,先给祖珽定下了性质,不可谓不狠辣,分明是经过无数次险象环生的官场捭阖的老手。
这一场朝议似乎悄然变了味道。
高纬微微蹙眉,却并没有说什么。
祖珽望着郑宇,面上浮现出一抹阴狠,很快又迅速敛去,淡笑道:
“幽州、渔阳、平阳、建德等地,共有常平仓八十余座,储粮大概在六百万石左右。
但因为朝廷许久没有平价收购粮食,所以刨去垦荒所需的种子之外,可用的粮草大概仅有三百万石。
即使这几个月朝廷已经筹集了粮草补仓,但也仅仅只是多出了两百万石不到……”
祖珽如数家珍,将如今幽州等地常平仓之中的情况一一罗列,十分娴熟,而郑宇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祖珽接着说道:“况且,在此之前,朝廷已经从江淮等地抽调了一大批灾民北上。
这些粮草供应这一部分灾民的花销尚且是捉襟见肘,又怎能再负担得起几十万人的用度呢?”
祖珽呵呵一笑,道:“老夫年轻时也曾在民部任职,对民部有多了解,算不上,但是这些最基本的情况,老夫还算是了解的……”
仿佛一个耳光打在了郑宇的脸上,郑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羞怒交加。
祖珽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嘲笑他不够资格吗?
郑宇方才就讽刺过祖珽不明白民部的情况,转眼间祖珽就用事实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年轻的时候也曾在民部任职……”
祖珽话里话外都透着对郑宇的调侃和讥讽,看似不带一丝烟火气,但在郑宇听来十分刺耳。
“够了……!这是朝议,都注意分寸……!”
当郑宇颤抖着手指着祖珽,准备开撕的时候,高纬阻止了接下来无休无止的争端。
他看向郑宇,微微蹙眉,淡声道:“郑宇殿上失仪,罚俸一月……”
还没等祖珽脸上浮现得色,高纬又将矛头指向了祖珽,“你也一样……!”
祖珽马上焉了,合着这是各打五十大板呀这是……
祖珽原本已经准备好措辞,要狠狠弹劾郑宇这般维护赵彦深,有结朋党的嫌疑,却被高纬打断了,他只能偃旗息鼓。
虽然心里仍然是不服,但陛下已经表明了态度,明摆着不想让他们闹下去,他也只能将内心的想法给按下。
眼睛却偷偷瞄着赵彦深的反应。
赵彦深沉思良久,方才道:“老臣也明白这是下下之策……,但是目前已经没有了更好的办法……”
他不紧不慢的阐述着自己的看法。
似乎对于他而言,方才郑宇和祖珽为了他争锋相对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解决眼下泰山郡将要面对的麻烦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高纬看向他,神色悄然变得缓和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赵彦深毕竟是忠勤体国的老臣……
但是赵彦深的这个办法并不合高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