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有伤亡,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寻常。
但落在每一家头上,都是一辈子难以愈合的伤。
睡睡没有亲临战场,但只这一次,就足够地认识到了战争的可怕。
她的爹爹回来了,钟宁俊的爷爷却永远回不来了。
如果还有下一次,她的爹爹,或许也会像钟宁俊的爷爷一样……
她讨打仗。
睡睡眼里含着金豆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钟宁俊,因为她知道这世上不会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待村民们都知道了胜利的消息,大伙儿就决定,收拾东西三日后回村!
况老夫人忧心家人安危,如今已是一刻都等不了,恨不能明日就出谷!
还是容老四说,如今曲阳府内北雍大军刚被歼灭,城内敌军尸体和街道还没清理干净,这才打消了况老夫人的念头,决定先跟着百丈村的村民回村里,反正况家在村里有个新宅院。
至于钟宁俊,就有些难办了。
容家人趁着他哭睡着的工夫,喊了钟婳一起来商量。
“钟姑娘,你可知钟宁俊除了爷爷,家中还有什么亲人?”
“他爷爷还有二十几房美妾,算亲人吗?”
“……”容老太哽了一下,又问,“那他的爹娘呢?”
“在他出生那年就没了,大概是钟家作孽太多,从府城钟家嫡支到各县镇旁支,这几代人丁都不怎么兴旺,夭折的多生不出来的也多,所以钟宁俊他爷爷才跟宝贝似的把他拴在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到哪儿。”
容老太这么一听,也不知道该不该觉得钟宁俊可怜。
钟婳其实已经猜出了容家人这么问的意图,虽然有些残忍,但还是实话实说。
“像钟宁俊这种情况的钟家旁支并不少,钟氏的一贯做法,是将他们接回府城认作继子,同时家财也一并没入府城钟家的中公,钟宁俊年纪尚小,但也要做好寄人篱下和家财散尽的准备,府城钟家虽重视男丁,但也绝非什么好去处,否则他爷爷也不会在离开前把人托付给你们,那老滑头比谁都清楚,你们一家子外人,都比府城钟家可靠。”
容家人一听这话,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秦筠之思忖片刻,问:“他家中就没有老仆或者忠仆愿意照顾他吗?或者有别的办法让他独门立户?”
钟婳想也不想就摇头。
“府城那边是不会放过他的万贯家财的,钟宁俊的爷爷在众多旁支中算是敛财好手,这些年一直颇受府城钟家重用,他家里有多少财私,府城钟家那边恐怕一清二楚,至于有没有忠仆,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钟婳沉吟了片刻,才又对容家人说:“过几日我带他回钟家吧,看在小睡睡面子上,我会偶尔照看他。”
容家人听到这里就明白,他们是帮不了钟宁俊了。
三日后,村里人将所剩不多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就连养的兔子野鸡和菜地里的菜都带走了,由程家少年们领着他们出山回村。
睡睡看着村民们迫不及待的样子,悄悄和娘亲对视了一眼。
所有人中,恐怕只有她们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但再舍不得,也是要暂时离开的。
容家人除了锅碗瓢盆衣物口粮,还得带上那几百株人参苗,至于洋柿子、番椒那些已经茁壮成长到快要成熟的瓜菜,则全部留在了谷中。
回村之后,除了要移栽人参苗,还得将人参谷这片地给买下来,虽然这里人迹罕至也没人轻易能找过来,但它的存在已经为太多人所知,还是直接买下安心。
等村民全部离开后,睡睡隔日一大早起来巡视了一圈菜地,才由老虎背着同家里人一道回村。
有老虎和熊瞎子帮忙,不到午时就抵达了山脚。
望着阔别四个月的容家小院,容家人心中都多了一丝安定。
村中已经有了炊烟,不少人家在重燃灶火做饭了,还有的村民在巡视田地,讨论着土地什么时候才能化冻赶上种春粮食和人参。
看到容家人回来了,村民们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容婶子,你家今儿还开不了火吧,一会儿上我家吃饭去!”
“我家晚上吃肉面疙瘩呢!我媳妇说回家了得好好庆祝一番,婶子上我家吃去!”
“容四哥!秦娘子教的娃儿的辅食我婆娘都会了!下晌带上睡睡丫头去我家吃啊!一定来啊我这就回家跟我婆娘说一声!”
说完,他们生怕容家人拒绝飞快地跑回家了!
容家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笑意。
她们一家人如今的待遇,比起刚来百丈村时,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而且如今十里八乡,怕也只剩他们一个村子还有这样的欢声笑语了。
但等他们回到了家,一家人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家里的门锁被捶得七零八落,屋子里的家具被翻得乱七八糟,就连家里的虎窝都被掏了个干净!
显然是有蛮人来搜刮过了!
睡睡赶紧拉着亲娘去检查了一下人参地,果然,来不及收的头茬豆子已经全被抢走了,一颗都没剩下!
“这和蝗虫过境有什么两样……”
秦筠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又抱着睡睡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