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中,樊亭正在洗碗,也不知怎的,手一滑,手里的那一只瓷碗便是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樊亭有些失神,她蹲了下来去收拾那些碎片,刚将那碎碗拿起,锋利的瓷片割破了她的手,血珠子登时冒了出来。
她怔怔地看着那沾了血的碎片,心里却是莫名地发慌,甚至都忘了去处理伤口。
叶廷深已是走了快一个月了,她不知道他的下落,不晓得他在哪,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她能做的只有等,而等待的日子总是显得格外的漫长。
她勉力打起了精神,将碎片收拾好,用纱布包好了手指,在家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她穿上大衣出了门。
外面的天气寒冷,街上只有稀稀朗朗的行人,樊亭漫无目的地走着,从报童那里买了一份报纸,就见上面刊登着一则新闻,抗联战士轰炸了日军在关外的军火库,看见“抗联”两个字,樊亭心中一紧,她将那新闻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这则新闻外,并没有战士们的名单,也没有说明战士们的伤亡情况,樊亭的心怦怦跳着,攥着那报纸回到了家,一整天都是魂不守舍。
指挥所中。
裴湛山翻了翻从北栾那边传来的公文,捡紧要的处理了些,外头天冷,天色也是阴沉沉的,连带着让人的心情也无端地变得低落了起来。
裴湛山有些烦躁地取出了烟,刚要点燃,就见林副官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对着自己道了句,“大帅,出事了。”
“什么事?”裴湛山皱了皱眉。
林副官俯下身在裴湛山耳旁吐出了一句话。
裴湛山微微变了脸色,“确定是叶廷深?”
林副官点了点头,“抗联的战士大多被日军抓了起来,枭首示众,至于叶廷深……他的尸首已经找不到了。”
裴湛山捏碎了手中的香烟,他沉默了许久,才叹道,“倒也是个汉子,素日里竟是我小瞧他了。”
林副官心下也是恻然,没有出声。
“你去整理个名单,这些战士若还有家人在世地,去给一笔慰问金。”裴湛山吩咐。
“大帅,慰问金的事这应当是当地政府,或是冯帅的事,咱们毕竟是在他的地盘上。”林副官有些犹豫。
裴湛山点点头,“我知道,这给的是咱们的心意,你做得隐蔽些,别让人知晓这些家属的下落,尤其是日本人,这群杂碎什么都做得出来。”
“是,大帅,属下明白了。”林副官当即领命,离开了裴湛山的办公室。
裴湛山独自一人坐在那,他抽了两支烟,心里一直记挂着樊亭,他不知道待叶廷深牺牲的消息让樊亭知晓后,樊亭会痛苦成什么样子。
他熄灭了烟,终是起身拿起了军大衣,快步离开了指挥所。
“咚咚咚”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樊亭听见了这声音,连忙从卧室走了出来,她生怕是自己的幻觉,只站在那儿看着门,直到又是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樊亭的脸庞露出了一些光彩,快步上前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两个青年,并不是叶廷深。
“叶太太。”
这两个青年都似乎赶了很远的路,受了好一番的磋磨。
“你们找谁?”樊亭茫然地看着二人。
“我们……是叶先生的同事,受他的嘱托,来看望您。”其中一个青年声音沙哑,与樊亭开口。
“快请进。”樊亭侧过身,将两人请进了屋。
这一间公寓通着暖气,当初是为了叶廷深养病而租的,房间并不算大,只有一间卧室,客厅也是局促的,两个青年进来后,屋子里更是显得狭小了起来。
“廷深现在在哪,他还好吗?”樊亭的声音透着忧急,与那两人问道。
那两人对视一眼,却是什么也不曾说,就那样直挺挺地向着樊亭跪了下来。
樊亭面色一白,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颤声道,“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叶太太,叶先生……已经牺牲了。”青年红着眼睛,哑着嗓子十分艰难地与樊亭开口,“先生在身上捆满了炸药,用同归于尽的方式,去炸了日军的军火库。”
樊亭轻轻摇着头,“我不信你的话。”
另一个青年也是更咽道,“叶太太,我们知道您和叶先生感情深厚,叶先生离去前曾和我们说,若我们能活着出来见到你,要帮他带一句给您,他说,他永远都爱你。”
樊亭的手扶住了一旁的桌子,她的脸色白得吓人,仍是轻轻摇着头,与那两个青年道,“你们都在胡说八道……”
“都在胡说八道……”樊亭重复着这一句话,她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子也是摇摇欲坠起来。
“叶太太……”那两个青年都是一惊,刚欲起身,就听“砰”的一声响,房门已是被人踹开,走进来一道高大笔挺的身影。
“亭亭?”裴湛山眸心剧震,快步上前扶住了樊亭的身子,侍从们亦是走进,将那两个青年押了起来。
“裴湛山,”樊亭的唇瓣也是失去了血色,她凝聚了最后一点力气,攥住了裴湛山的衣角,微弱地问道,“你告诉我,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廷深,廷深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