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远城中。
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肉铺外,女人穿着臃肿的棉衣,头上围着一条黑色头巾,将大半张脸都给遮住了,只露出了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那双眼睛如水如画,让人能瞧出她其实是个很年轻的女人。
“太太,买一只鸡吧,都是早上刚杀的,您瞧瞧这肚子里的油,炖一锅汤补身子的。”老板将一双手笼在袖子里,瞧着那女人望着案板上的几只鸡,当下就是招呼着开口。
那女人眼中有犹豫之色闪过,她数了数手里的铜板,与老板歉意的笑了笑,说,“老板,劳烦您给我称些猪脚吧。”
老板答应着,将猪脚剁成块,用油纸包好后交给了女人。
女人脚步匆匆,拎着篮子回到了家。
“叶太太,回来啦?”
邻屋的大嫂出来倒水,瞧见樊亭后热情的开口。
“是啊。”樊亭笑了笑,与邻居寒暄了两句,拎着篮子进了屋。
她先是取下了围巾,露出了一张白嫩秀美的面容,而后将一身臃肿的棉衣换下,准备起了晚饭。
她将猪脚洗干净,水冷的刺骨,很快便将她的手指冻得通红,她也顾不得这些,将猪脚用砂锅炖上,配着昨晚泡好的黄豆,大火烧开后转文火慢炖,很快锅里就开始咕噜咕噜地冒着香气。
“哟,叶太太,你在做黄豆炖猪脚呐?”邻居的嫂子来串门,刚推开厚厚的门帘就嗅到了食物的香气。
“嗯。”樊亭一面切菜,一面与邻居嫂子含笑应道。
“叶先生好福气哟,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太太,还这样贤惠。”邻居夸赞着。
樊亭一面忙碌,一面与邻居嫂子聊了几句家常,等到天色擦黑,邻居嫂子便是回去了,樊亭估摸着时间,想着叶廷深应当快回来了,遂是将汤与饭菜都是盛了出来,果然她刚摆好筷子,就听见了男人熟悉的脚步声。
“回来了?”樊亭唇角含笑,向着叶廷深迎了过去,为他取下了外面的大衣。
叶廷深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递在了樊亭面前,温声道,“还热着。”
那是一包糖炒栗子,黄澄澄的饱满诱人的,是樊亭喜欢吃的。
樊亭剥开一个送进了嘴巴,糯糯的香。
如今他们在这座小城中落了脚,叶廷深白天教书,晚上又接了份家教的活儿,给两个中学生补习国文与英文,初来乍到的那会儿他们的确捉襟见肘的过了一段时间,如今日子已是慢慢走上了正轨,叶廷深的薪水不高,但省着点花总还是够的。
两人吃了晚饭,樊亭见叶廷深匆匆穿好了大衣,准备去为学生补课,樊亭瞧着不忍,上前道,“外面天寒地冻的,还是不要去了,太冷了。”
“没关系,”叶廷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有力,他上前抱了抱樊亭,与她叮嘱道,“晚上别等我,自己早点歇息。”
樊亭无法,只轻轻点了点头,目送着叶廷深出了家门。
眼下的日子虽然苦了些,但好在叶廷深对她一直都是体贴与怜爱的,他的心意从不曾因为两人身份的转换与日子的窘迫而改变过。
樊亭轻轻舒了口气,她回到里屋,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本相册,打开来,是三周岁的念念,孩子穿着精致的小裙子,踩着小皮鞋,颈中挂着一块雕工甚是雅致的长命锁,上面缀满了各色宝石,孩子或大笑,或玩耍,或吃着点心,刊在报纸上的足足有好几张。
樊亭看了一会儿相片,素净的手指在女儿的笑靥上轻轻抚过,她将相册小心翼翼的收好,打开了另一侧的柜子,里面平平整整的叠着两件小毛衣,念念的每一年生日樊玲都会给孩子织上一件,好端端的地收在柜子里,看着那小毛衣,樊亭只觉得鼻尖一阵酸涩,她抚上那柔软的毛衣,只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能亲手为孩子将这小毛衣穿在身上。
专列缓缓地驶入了新安站。
过了年,裴湛山着手在新安建立了一个军事基地,一连一个多月都没有回北栾,这边的军务多,短时间内无法回去,他实在想女儿想的紧,遂是将林副官派回了北栾,命他带着一支护卫队,将樊玲与念念一路护送了过来。
月台上,裴湛山已是带着人等候了多时。
待列车停下后,透过朦胧的蒸汽,裴湛山就听见了一道稚嫩的童声,在那里喊着他,“爸爸!爸爸!”
“念念?”裴湛山眼皮一跳,大步穿过蒸腾的水蒸气,就见樊玲牵着女儿站在那儿,两人身后跟着乳娘,嬷嬷,侍从,军医,护士……浩浩荡荡的站了老长。
“爸爸!”樊玲披着一件羊绒小斗篷,带着一顶精美的呢绒帽,看见裴湛山的刹那,孩子笑弯了眼,挣开樊玲的手向着父亲跑了过去。
“念念,我的宝贝。”裴湛山蹲了下来,张开胳膊将女儿一把抱在了怀里,在孩子的脸颊上亲了又亲,他的声音中带着不为人知的颤抖,满是对孩子的思念。
裴湛山抱了孩子好一会,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念念累不累?有没有好好吃饭?”裴湛山打量着女儿的小脸,按说孩子身边有樊玲在,他是足够放心的,但还是要亲眼看着孩子好端端的才算踏实。
念念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