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
“太太,这天瞧着一会儿要下雨,我还是去把衣裳收进来吧。”相貌敦厚,身材结实的王大娘看了眼天色,与樊亭匆匆说了句话,便是去了院子将衣裳三两下地收进了屋子,麻利地叠了起来。
一旁的樊亭也是放下了手里的书,欲上前帮忙,王大娘却是摆了摆手,对着樊亭道,“太太,您瞧您的,这点活我眨眨眼就干好了。”
樊亭微微笑了,眼前的王大娘当真是料理家务的一把好手,她勤快,闲不住,家里处处都被她打扫得纤尘不染,就连那些拐拐角角都是干干净净的,此外还烧得一手好菜,樊亭有些吃不大习惯东北菜肴,叮嘱她少放些盐,少放些辣椒,说一次她就会记在心上。
她与叶廷深是在半年前赶到奉天的,叶廷深曾经在辽源待过,在奉天一带也有不少旧日的同僚与朋友,他不敢露出行踪,只与其中交情比较深的两三位通了音讯,其中一位便是邀他前来一道做皮货生意的好友,好友姓郑,他们眼下居住的房子也是这位郑先生的房舍,不大,两层小楼,但足够他们两人居住,就连这位王大娘也是郑一康介绍的,是他远房的一个亲戚,在奉天安顿好,叶廷深便开始了忙碌,郑一康在奉天开了一家皮货行,也算是小有规模,叶廷深除了处理皮货行里的事务外,也会与郑一康去周边收货,以待天寒地冻时卖出个好价钱。
他原本对这行一窍不通,但他为人沉稳,心思缜密,很快便能上手,郑一康也不曾含糊,见皮货行的生意蒸蒸日上,分给叶廷深的利润也十分可观。
挣来的钱自然都在樊亭那里,樊亭倒也没有乱花,都是好端端的存进了银行,她觉得总是住人家的房子也不是长久之计,她想着在附近买一处房子,总要有个自己的家心里才踏实。
她平日里也很少出门,虽然奉天并不是裴湛山的势力范围,但还是担心会被他的人看见。
王大娘叠好了衣裳,回头一看,就见樊亭仍是捧着一本书在那里瞧着,露出的侧颜温婉而美好,王大娘瞧着便道,“太太,您可真漂亮,可您就是不爱出门,整日里待在家不闷着慌?”
这王大娘是个话痨,樊亭倒也不觉得烦,叶廷深时常不在家,有个爱说话的人在身边,漫漫长日也不至于寂寞。
不等樊亭说话,那王大娘又是说了下去,“这时间真快,马上又要到中秋了,太太,今年中秋你和先生要回老家不?”
“不回去了,我们就在奉天过节,郑先生邀我们去他们家。”
“那就好,等过节我也回了乡下,留下你们两个还有些不放心。”王大娘嚷着。
樊亭微微弯了弯唇,看着王大娘手脚麻利地去厨房忙活了。
她看了一眼日历,距离中秋只剩下了四天,她起身回到了卧室,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本相册,打开后,里面夹着的是她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相片。
“念念,二妹……”樊亭伸出手指,在两人的面容上轻轻地抚过,“又是一年中秋了,可我还是不能去见你们……”
“对不起,对不起……”
樊亭鼻尖酸楚,眼角含泪,将那一册影集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
中秋前夕,裴湛山回了一趟平州。
他与裴母等人已是有一年多不曾见过了,看见他回来,裴家上上下下都是在裴宅外迎接,见到他俱是大气也不敢喘。
餐厅那边早已备下了宴席,裴母坐在主位,裴湛山坐在了下首,裴湛山话不多,看着他的脸色,裴母心下不是滋味,与儿子道,“我知道你怨我,老三,再找一个吧,随你的心意,娘再也不掺和。”
裴湛山也不出声,只大口吃着饭菜,裴母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吭声,又是说道,“你这样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谁说我孤苦伶仃,”裴湛山冷笑,“想给我生儿子的女人能站满几条街,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夜夜做新郎。”
听得他这句话,一桌子的人都是不敢开口,最后还是裴母说了句,“我都听说了,这些日子都是樊家那二丫头照顾孩子,那丫头我见过,人也机灵,你不如就把她娶了吧,就当是为了念念……”
裴湛山放下了碗,一旁的丫鬟连忙将茶水送了过来供着他漱口,裴湛山漱了口,向着母亲看去,只说了几个字,“您老慢吃。”
见他起身要走,裴母站起了身来,凄声道,“老三,你就这么恨娘?”
裴湛山没有停下步子。
“就为了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你要和咱们都撇清关系?连你老娘都不顾了?”裴母眼圈红了,在吴桂霞的搀扶下向前追了几步。
“够了!”裴湛山一声厉喝,转过了身来,他看着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兄长,自己的姐姐,自己的弟弟……
这些人都是他的至亲。
“就是我太纵着你们,”他的眉目冷冽,没有任何的暖意,又是厉声重复了一句,“就是我太纵着你们,我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语毕,他再没有多言,也不曾停留,就那样转身离开,这一走,与裴宅几乎断绝了所有来往。
奉天。
过完中秋,奉天城中天气渐凉,皮货行中的事务也是渐渐多了起来,为即将而来的旺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