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的事情后来谁也没再提,项逢就是偶尔气氛到了的时候亲亲祝留,没再动过她的身子一下。
祝留是那种生活节奏一万年都不变的人,几乎每个下午都去画室,教授们是真的很喜欢她。
元旦那天放假,不过画室不封,所以下午祝留童鞋跟平时一样来画室画画。其实不觉得辛苦,因为是一种习惯,画画会让祝留感觉很安心。
此刻的祝留正在画斯芬克斯猫,一种即使是爱猫人士都审美无能,看一眼就感觉头皮发麻的无毛猫猫。祝留不喜欢毛绒绒的东西,对斯芬克斯猫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因为它可以激起她再创造的热情。
她不会把可怜又可怕的小东西画得丰润柔和一些,相反,她把它不能为世人所接受的部分进一步突出了。把楔形的头部画得更宽,颧骨更为突出,相应地两颊显得更加贫肉。耳端的直立感通过锋利的线条充分凸现出来,眼睛的倾斜感被放大了,身后露出的细长的尾巴仿佛有某种催人探究的魔力。
“oh,”浑厚中带着年龄感的嗓音响起,祝留回头,居然是延熹美院的院长。祝留此前只在远处听过他的贺词和讲座,从来没有离得这么近过。一时间连句问好都没有,张桓看着她的画感慨:“真是后生可畏啊,真好。”
“不不不,我看过您的画,真的太好了,您——”张桓笑着摆摆手,打断了祝留即将发射的一大波语无伦次的赞美。
“你把它的敏感化成了武器,可以戳进人心底,脆弱地那么凶残。”张桓每一句话都像在念十四行诗,慢悠悠的,好像藏了皱纹里盛着的情意。
今天画室里没有其他人,所以祝留早就把平时拉得严严实实的遮光帘拉开了一半,阳光恰到好处地撒进来,给斯芬克斯的蓝眼睛添了一分暖意。满头白发的老先生,看着自己的画,一字一句地点评着,从框架到细节,祝留感觉幸福得不真实。
张桓讲完了画,就攀谈起来,问过姓名和年纪之后,笑呵呵地说:“是哪里人啊?”
“我家是遥城的,遥城很小,远没有延城繁华。”祝留温婉地答,没有什么面对师长的紧张感,也无急于表现自己的迫切心。
张桓从她说出遥城那一刻眼睛就亮了,“我很喜欢那座城市,给人感觉很舒服。”
祝留问:“您去那边游玩吗?”
张桓说:“不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家在那里。”
“那里气候还不错。”
“是啊,择一城而终老,就该是那样的地方啊。”张桓看着祝留,但是祝留感觉他的目光穿过了她,到达她不曾涉足的地方。
“您有想过退休以后去那里居住吗?”
张桓笑了,“哈哈哈哈,我早就退休了,现在是返聘。”
“能跟您学习真好,是我的荣幸,”
祝留平时是个不怎么喜欢接话的人,此刻面对张桓倒聊得很自然。祝留感觉他们是一类人,虽然这话今天看来是自己配不上,毕竟眼前的老先生在画坛的地位,堪称泰斗。但是她就是感觉他们的灵魂是相通的,可以彼此理解。
艺术这种东西,往往是创作者死了以后才值钱,生时就能受到礼遇的太少了。不是人们没眼光,而是所有的引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超越,而超越就意味着孤独。再者,创作本身就是遗憾的艺术。
张桓眯着眼,笑着说:“小姑娘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嘴还挺甜,遥城的姑娘就是好啊。”
“您爱人也是遥城人吗?”按理说这么问不太合适,但是此情此景气氛实在是太好了,祝留也生了几分好奇。
“我终身未娶。”祝留愣了,誉满华夏仍然谦和恭让,满头华发依然风度翩翩,这样的人竟然一生未娶吗?祝留不禁觉得太可惜了。
祝留问:“您年轻的时候没爱过人吗?”
“我爱过,但没爱过人。”张桓挑了挑白了的眉毛,仿佛存心逗这个很有眼缘的小姑娘,果然祝留睁大了眼睛。
张桓边说边冲着祝留画的斯芬克斯猫努努嘴,“我爱它”,那么少年感的动作,他做起来一点都不违和。
祝留明白他说的不是猫,他说的是画。不过明白和认同是两回事。
“我刚才看着这幅画,感觉你跟我一样。”张桓说着,但好像也不想是说给祝留听的,更像是喃喃自语。
“不不不,我跟您不同的,我有我爱的人。”祝留真的很有意思,她好像让全世界都知道她爱项逢,除了项逢自己。
“你会想爱画这么爱他吗?会一下午一下午地陪着他?一遍遍地看着他?会午夜梦回都恨不得起身添上几笔,不,亲上几口?”张桓说话一点都不避讳。
祝留是懵的,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问题。
张桓换了个话题,“聊聊你的艺术?”
祝留想了想说:“我想以后可能会从事珠宝设计。”
张桓微微皱了皱眉,“怎么现在的孩子学那么多年绘画,就是为了做设计呢?”
祝留说:“那不然怎么生存呢?”
“嗯,别想得那么远,我年轻的时候也想得很远,会计划很多东西。不,其实那不算计划,那只能说是幻想,没有什么意义。”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