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香鼻子抽动,嗅着风里的味道。
我有点紧张:“咋了,被发现了?”
“逆风,不要紧。”
紧接着风也小了,她这才松了口气:“风就像它的舌头,循着风它就能尝到味儿,这里离倒草谷不远了,咱们要小心点。”
虽然她这么说,可我还是放心不下,捡了块草稀的地方,先恭恭敬敬的朝着东方拜了三拜,摸出一块红布铺在地上,跪着点燃三支香,插在了高处。
别以为我这还是香乩哈,那是在屋里给人看事儿时用的假把式,我能掌握结果。现在我都要赤膊上阵跟常家仙拼命了,再搞那个不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嘛!
要插香的事儿多了,往后再跟你们细说。
我先摆上二斤烀猪头,又摸出海碗倒上酒,摆头示意王翠香也过来跪下。
谁知她却摇摇头,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满的不可思议。我知道她在想啥,没准你们之中也有人觉着,我随身还带了这一堆零七八碎的玩意儿有点太过分。
嘿嘿,进山不比在家,预备着总没错,再说了,真要在林子里过夜,没准还能搞搞气氛,关键是酒能助兴,猪头肉顶饿啊。
我饿着没啥,她要是饿着,那不是要命嘛!
她不想跪,我也不勉强,毕竟这里也算她娘家地界,我要拜的这位,没准儿还是她二舅舅家大表哥呢!
拜山神,甭管你是哪路人马,是跑山、放山,还是挖棒槌,但凡进山谋活路的老把头都懂这规矩,而且容不得半点马虎,我这虽然事急从权,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酒碗高举过顶敬上,三跪九叩之后,我瞪大眼睛,竖起耳朵,静等回音儿。
可能有人说我扯犊子,山神还能给我回音儿?呵呵,那你是没看着风卷碗翻、雨打香折那些邪乎事儿,真要是不信邪来硬的,你就等着喂老虎吧!
香烧到一半,果然来神了,就听左边榛材稞子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我俩一下都屏住了呼吸,瞪眼盯着那里,不多时,一双溜圆的大眼珠子显露出来,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对呲出唇外的大獠牙!
王翠香当时就不干了,身子一弓就准备扑杀!
我紧忙拦住了她,虽然没看出那是啥玩意儿,但我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儿。
没错,是麝香!
果不其然,那东西探出半个头来,竟是一头公麝,我们这边都叫它獐子,这玩意儿在山里虽不算罕见,可赶在这会儿出现就有点蹊跷了!
獐子胆小,平常避人还来不及,老猎手都不敢保准儿能逮到,怎么会主动露头?
况且有王翠香在场,人闻不到她身上的味儿,野兽却是能的,机灵点的早就望风逃遁了,不然这一路摸过来,怎会这么消停!
没成想,更诡异的还在后边,那獐子非但不怕我俩,还大咧咧的钻出来,在我身上闻闻,又绕到王翠香身上蹭蹭,然后转身就奔装着酒的碗去了。
就在我俩大眼瞪小眼的注视下,那货咕噜噜把一大碗酒喝了个底朝天,这才满意的吧嗒着嘴,扭头瞅了瞅我们,打了个响鼻,然后转身就朝右边的林子钻去。
我大喜,山神指路!
说实话,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一直以为这种事是吉林那边过来跑山的扯犊子呢。
据说几十年前有一伙老客就碰上了这事儿,拜山神时来了只狍子,喝了敬酒,那伙人的把头见多识广,当即命人跟着,那狍子果然把他们引到一片林子,他们就在那林下挖到了七品叶,多大的芦棒不知道,他们捂的贼紧,但我们村的老把头说,寻常六品叶已是极品,七品叶非千年以上,成了娃娃的才有!
想不到今儿个我王富贵也有幸得山神指点,莫非那黑风蛇作孽太多,山神都看不下去眼儿了,自恃身份才留它到现在,如今打算借我俩的手,拾掇了它?
“咱俩行大运了,快跟上!”我扯着王翠香就走。
谁知她却没动,只是皱眉。
脚步一顿,我冷静了点,心里虽然也打了个突儿,但还是道:“我知道你认识道儿,但现在主事的是我,听我的,跟上!”
王翠香看了看我,终究还是跟着走了。
那獐子走走停停,偶尔还回头瞅瞅,摆明了就是给我俩引路,但走着走着,天就彻底黑了,仗着天晴,星月微光还能透进来一点,但那獐子领的路也越发难走,专捡草稞子树丛往里钻。
我心里本就打着鼓,时候越久就越没底,但碍着面子,又不好明说。
还是王翠香先开的口:“咱们这是绕了大半圈,你还行么?”
我其实快撑不住了,手脚上满是被刺老芽、刺玫果秧子剌出的血口,但想想刚才那一幕,我咬咬牙,低声道:“没事儿,再看看。”
此时这话就真不是面不面子的事了,而是一个山里人打心眼里对山神的崇敬!
当然,你要非说我是当年眼见那些得罪了山神的人,一个个横死之后落下了病根儿,我也不跟你犟!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这边话音刚落,就隐约听见前边传来了人声!
虽然没听真切,可我俩却同时一颤,全都停了脚。
再细听,没错,真有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