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全紧握手中的毛笔,仿佛桌上的空白宣纸是深渊巨口,迟迟不敢靠近。
程秀雅声音越发严厉,催促着:“写啊!”
可那声音却像是一道锋利的刀刃,狠狠扎在张德全心口。
站在一旁的张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凑上前去,还想为儿子辩解两句:“领导啊,您这不是抢人所难吗?没有灵感的确难以下笔。”
程秀雅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反驳:“既然他临摹那么多遍老师的作品,没有灵感,凭借着肌肉记忆,也不至于一笔都写不出来吧?”
所以这其中一定是有猫腻儿!
张勇的额头再次浸出了细密的汗水,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狡辩。
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奇怪,先是云老看到那作品,表情怏怏,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去休息。
接着元老的徒弟程秀雅又折了回来,没什么寒暄,上来就让他儿子当场练字。
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让儿子临摹了下那四个字,只可惜儿子不着调,随便练了几笔,糊弄了过去。
这场面确实不好收场。
张德全被逼急了,直接把毛笔甩在宣纸
上,空白的宣纸上迅速被蘸上墨水的毛笔染黑,“不会写,你愿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他短短十来年的人生中就没遇到过这么憋屈的事,被人按着头练字不说,还凶他吼他,他一向顺风顺水的人生受到阻碍,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
张勇赶紧“哎呀”一声跑到儿子身边,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赶紧捂着儿子的嘴,随即弯腰冲着程秀雅道歉:“领导,您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孩子比较叛逆,是我这做家长的没教好,你若是欣赏那幅字,不如改天我再让儿子写好送到你面前。”
程秀雅冷哼一声,刚准备冷嘲热风,又想起先前在落脚点时,看到老师那般神伤,又止住了。
最终,以大局为重,她点了点头。
如果她猜的没错,那张德全势必不是那字的真正作者,可若是短时间内想要他重新再搞一副,便只能联系真正的作者了。
父子二人将程秀雅客客气气地送出少年宫,看着他坐车离开,就像是送走瘟神一般,总算舒了一口气。
“爸,你理他做什么?不过是仗着云老的身份,狐假虎威罢了。”
想起先前被那女人胁迫时的委屈,张德全又觉得自己可以了,人走了,开始在背后冷嘲热讽。
“你懂什么?那可是元老身边的人,说话可比你好使千万倍,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想想办法。”
张德全骑上自己的自行车离开。
却没有注意到,刚刚已经离去的面包车,此刻又悄悄折回,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
书法班里,沈蓉蓉戳了戳云逸的胳膊,“逸哥哥,你还记得之前姥姥给咱们交了一个月的学费,快到期了,想不想续上?”
正在练字的云逸手指都不带晃动一下的,十分漂亮的收笔之后,才回道:“你要学,我就跟着学。”
这没什么好犹豫的。
虽然他喜欢书法,但也不是非书法不可,若是沈蓉蓉不想学了,他也陪她。
沈蓉蓉蹙着小鼻子哼口气,“你要学我吗?那我就跟你透个底儿吧,我继续在这里学,而你也要在这里陪我!”
这话颇有种将云逸的个人志愿抛在一边的感觉。
可身为当事人的云逸只是轻轻含笑,说了声“好”。
小姑娘还真是别扭,明明都看出了他喜欢,他倒是没有看出她有多么喜欢,她对待书法只是临时起意,指不定哪天就失去了兴致。
但这不妨碍她继续学习,为了能让
他安心,还非要用一种逼迫他的语气。
他已经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对于他人的喜恶还是能察觉的。
沈蓉蓉故意转过头,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这小孩子又不乖了,既然喜欢就说喜欢呗,非要硬撑着,她刚刚就应该顺着他的话,说再也不来书法班了,正好能看看小孩儿着急的神色。
沈蓉蓉看着自己空白的宣纸,又看了看坐在讲台看着纪律的顾老师,很快又摆正了态度。
明明是一起来学习书法,云逸已经开始练习较为复杂的字了,而她就跟打酱油一样,还是那么不着调。
沈蓉蓉翻了翻面前的书,开始临摹,每写一个字,就要翻书查看。
很快,“有仇不报非君子”这七个大字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沈蓉蓉收了笔,朝着云逸示意。
云逸柔了眸色,顺着她的意思朝着她刚写的字看过去,差点儿笑出声。
小姑娘是故意跟他对着干呢,他练习“宰相肚里能撑船”,她就写“有仇不报非君子”!
语言真是很神奇,几句话表现出相反的意思,还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
云逸朝
着她伸出手,示意沈蓉蓉上前,她凑过头,就听云逸很是淡定地说:“这一笔‘横’手抖了,这‘竖’要写的潇洒,这样!”
不光是用铅笔给她指点出来,还沾了墨水,在一边做示范。
沈蓉蓉整个人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