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衣文士鹰鼻鸡眼,一副猥琐奸滑之相,竟是在烟雨酒楼上跟自己同过食桌的秀才李太白。
杨凡和李太白四目相触,彼此都大感意外。李太白脸色微微一变,忽然亲热异常地拱手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杨老弟,幸会!幸会!”
五槐庄主讶道:“原来二位早已认识了?”
李太白笑道:“我与这位杨老弟在烟雨楼不期而遇,那时酒楼拥挤,曾有共席之雅。”
五槐庄主“哦”了一声,也笑道:“这么说,倒省却老朽引介之烦了。酒菜已备,两位请入席再叙吧。”
外间正厅中业已陈设了一桌丰盛酒席,五槐庄主欣然邀请二人上座,自己在主位相陪。
那李太白谈笑风生,口若悬河;大鱼大肉,美酒佳肴,忙得不亦乐乎。杨凡却怀着满肚子疑惑,默默地甚少开口。
酒过三巡,五槐庄主含笑说道:“敝庄可算幸运,一日之间,竟邀得两位精通梵文的高贤。杨公子名师高弟,自然不用说,李公子也是幼得奇缘,学富五车,对梵文熟请精通,更是难得。老朽奉敬二位水酒一杯,聊表仰慕之意。”
杨凡听了,大感讶诧。暗忖:“李太白在烟雨楼上,自称对梵文一窍不通,怎么忽然又变成‘学富五车了呢?”心里迷惑,忍不住掠目望了他一眼。
李太白却泰然自若,举杯饮干,笑道:“区区在下为学旨趣,精博并重,是以性喜游历天下。七岁时巧遇天竺高僧,对梵文一门,已略解梗概。十六岁学成之后,更亲赴天竺,留住达十年之久。别说是梵文,就是西城、大夏、乌孙等地土语方言,也熟话无遗。今日得遇庄主,真如太公之遇文王,大可一展胸中抱负了。”
杨凡听他吹离了谱,于是笑道:“这样说起来,李兄竟是足迹遍天下?小弟孤陋寡闻,倒想请教李兄一件事。”
李太白傲然道:“请教不敢当,只能说老弟没有去过那些地方,愚兄可提供一些见闻给老弟参考。”
杨凡大声道:“小弟只知天竺和西域相距遥远,请问李兄,那天竺和西域诸国是何时才开始与我中原交往的?”
李太白哈哈笑道:“老弟真是年纪太轻。天竺又名身毒,本系隔绝之地,唐玄奘奉旨取经,历尽千辛万苦,求得大乘佛经。从那时天竺才跟中原有了往来,这件事谁不知道?至于西域诸国本名匈奴,那是从王昭君出塞和番以后,才与中原交往。”
杨凡听了这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含在口里的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
李太白不豫地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杨凡笑道:“不错,对极了!唐三藏西天取经和昭君出塞的故事,家喻户晓,谁人不知?不过,据小弟猜想,三藏和王嫣,只怕不能算是交往西域和天竺的第一人吧?”
李太白张口道:“除了他们,还有谁?”
杨凡正色道:“史书记载:商周以还,匈奴为患,秦命蒙恬击匈奴,建九原郡;西汉文帝时,匈奴破月氏;武帝建元二年,张塞往西域连络月氏合击匈奴;元狩四年,卫青、霍去病破匈奴直抵瀚海;太初四年,李广利并曾击降大宛,西域诸国已与中土相通这些都是呼韩邪单于来朝以前的事。至于天竺,在晋安帝隆安三年,法显往求佛法,到义熙十年始自天竺归国,也比唐玄类早了两百多年....李兄学富五车,难道连这些都没有注意么?”
李太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强笑道:“古人好读书不求甚解,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谁耐烦去记它!杨老弟,如今陈庄主礼聘的是精诸梵文的人才,只要咱们会梵文,这些琐事谈它则甚。”一阵哈哈大笑,举杯又道:“来!老弟,史书年代,愚兄及不上你;借花献佛敬老弟一杯,就算愚兄我认输了如何?”
杨凡本有意再以梵文难他一难,一时倒反而不好意思了;五槐庄主也笑着促饮,只得一笑作罢。但却暗暗忖道:“李太白满口胡诌乱吹,绝无真才实学;居然敢假充内行,混进五槐庄来,其目的何在?他会不会是神龙教爪牙,有意如此安排,藉以监视自己的呢?”
正想着,一名武士传报道:“杨公子的管家到了。”
杨凡心里正烦,随口道:“叫他先歇着吧!不必来这儿见我。”
这一席酒,从红日当空直吃到夜幕低垂;厅上灯火点燃,犹未散席。
李太白酒量奇大,席间只见他一个人胡吹狂饮,信口开河!吹的都是西域边塞的奇风异俗,口里不时夹上几句“叽里哇啦”的古怪话。据他自己解释,乃是乌孙、大宛的土语。反正五槐庄主和杨凡都听不懂,也不知是真是假。
直到更深夜残,李太白自在口沫横飞毫无倦容;五槐庄主身为主人,自然不便阻客撤席;杨凡更是听得昏昏欲睡,也苦于不便告退。
正在这时候,庄门上突然响起一阵铜锣声;三长一短,连续敲了三遍。锣声打断了李太白的话兴,同时也令杨凡精神一振。一名银衣武士快步奔人厅来,向五槐庄主躬身禀道:“总教杜姑娘到。”
陈鹏一怔,刚说了一句:“咦!她来有什么事?”
话未毕,蹄声急如骤雨,三匹骏马已直冲厅外石阶前,齐齐顿住。一个银铃般的清脆语音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