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丞周应亭从郡王府一回去,便被郡守召了过去。
肃城是个下郡,下辖仅三个县,所以作为郡丞的周应亭是从六品官,郡守是五品,等级比他高了整整一级半,又是整个郡的一把手,作为下官,周应亭虽然看不惯这位大人的某些行为,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却也不得不表现出万分恭敬。
府衙厅堂的院落,专门有一间书房,屏风古籍博古架,器具全是乌木制成的,布置得相当风雅,作为郡守接见客人的地方。
“大人!”
周应亭对着端坐在高大书案后的郡守行礼。屋里除了郡守,还有郡守的心腹程师爷。
郡守一副和蔼的样子,指了指对面的靠背椅子,道:
“应亭,坐。”
让随侍的程师爷给他倒了杯茶,郡守便直入主题问道:
“今日见到慎郡王了?情况如何?”
周应亭原本对于这个差事还有些忐忑,郡王就藩,驾临郡城,郡守却不去迎接,反而派了他这个副手,一般情况下他都会成为出气筒。
可他完全没想到,郡王非常温和,全程完全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郡守问起,周应亭便如实道:
“郡王龙章凤姿颇有威仪,待下却很温和。下官将郡王行驾送到郡王府,说清楚了事情便离开了,郡王并无不悦之意。”
又问了些细节,郡守便让他继续回去工作了。
待他走后,郡守问程师爷:
“师爷,你看如何?”
程师爷捋了捋山羊胡,道:
“东翁,以属下之见,这慎郡王虽说看着和气,却带着三千兵马,不容小觑。”
郡守嗤笑一声,不屑道:
“他那三千兵马能养多久还未可知呢。”
“他失了帝宠被发配至此,又不能从商与民争利,只能指着一点税赋过活。咱们这的赋税有多少你还不清楚,说是龙子凤孙,还不如咱们这些人呢!”
肃城是朝廷挂了号的贫瘠之地,就算慎郡王要拿一半赋税,也拿不到多少钱的。
程师爷却顾虑道:
“可是东翁,那御赐的田庄在南郊,他带那么多兵,郡王府恐怕安置不下,还是得去庄子上住的。天长日久的,万一从那些刁民口中知道了些什么不该知道的……”
为表皇恩,每个诸侯王在其府城的近郊,都是有个几十亩到一百亩的庄子的。主要出产些蔬菜瓜果或者牲畜供他们享用。
南郊的土地是肃城难得的称得上沃土的地方,因此皇庄也在那一块。
诸侯王不在的时候,这庄子便由郡守府打理。
郡守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道:
“这倒确实是个隐患。”
沉吟片刻,他道:
“待会儿叫人给郡王送张帖子,就说本府明日要给郡王接风,还望他赏光。”
接到郡守府的邀请函,李洵略微有些意外,不知道这傲慢的郡守,到底是为什么又突然改了态度。
但到底是一方的军事行政长官,以后要长久相处,不管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都得去一探究竟。
宴会是晚宴,设置在郡守府后宅的正厅里,除了郡守这个主人,还有之前见过的郡丞,掌管兵马的郡尉,以及六曹的主薄。
整个郡里最有权势的那一拨人齐聚一堂,便足见是规格极高的了。看菜色与厅堂布置,也是用了心的。
李洵一踏入正厅,几人便站起来向他行礼,姿态做得很是恭敬。
郡守满脸歉意道:
“郡王殿下,真是对不住,昨日公务繁忙没能来城外亲迎,今日才得空来为您接风,还望您宽宏大量不与下官计较!”
神色倒是十分诚恳。不过,这些官场上的人都是做戏高手,倒也不能说明什么。
李洵不置可否地道:
“公务要紧。郡守不必介怀。”
推杯换盏,欣赏歌舞,一晚上都极为热闹。
虽然酒菜歌舞都没什么意思,但李洵也不觉得无聊。
难得郡里的几个官员齐聚一堂,观察他们相处,倒是能看出不少事。
比如,那位姓周的郡丞似乎有些不合群。
而另外几个官员,明显是唯郡守马首是瞻的。
很显然,这位郡守在郡中的势力根深蒂固,网罗甚众,一般人很难动摇他的统治的。
或许这正是这场宴会郡守想要向他传达的?
吃喝一两个小时,李洵有些意兴阑珊,便提出要离席了,郡守便立刻道:
“郡王留步,下官亲自送送您!”
几个副官主薄都识趣地告辞了。
李洵看得出,那郡守是有话要单独说,便也不急着走。
果然,待其他人都离开以后,郡守将他请到花厅坐下,这才道:
“昨日本是说了要给郡王交御赐庄子的账册,吃吃喝喝的倒是险些忘记。”
说着,就让人拿来一个匣子,从中捧出来一个账本递给李洵。
“这是庄子的情况与近年产出,往年的已经上交国库,从今年开始其所有产出便归属郡王所有。郡王不妨看看,也好心里有数。”
李洵不明白他为什么特意留他说这事,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