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笑出声,“如此甚好,因姑娘果然是爽快之人。”
笑毕,见女子双眸低垂、暗自沉思的模样眨了眨眼,“既如此,景时现下倒真有一惑,望姑娘不吝赐教。”
因娘闻言微愣,这公子倒真是....毫不见外。
心里怪罪,嘴上却依旧客气,“公子直言。”
“不急不急,因姑娘站了许久,是景时招待不周了,快快坐下喝口茶怯怯寒。”
因娘面上客气地推辞两番后,才施施然入了座。
手里捧着那面瘫侍卫倒的早春社前茶,因娘微抿一口,直到涩甘的茶香在唇舌间肆意弥漫,才舒服地喟叹一声。
心想不愧是主子钦点的茶,闻之幽幽茶香沁人心脾,品之回甜回甘滋味清爽。
赵景时随后亦落座在旁,见女子神态悠然松弛,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早先景时与侍卫二人在街上闲逛之时,恰巧听闻路边嬉闹的孩童一边跑一边喊一句顺口溜,字字对仗,甚觉有趣,便随心记了下来,之后仔细品味,也未得其中玄机,因姑娘既是本地人,不知可能替在下解惑?”
转头见女子侧首作倾听状才接道,“浮生笑沧海,鬼锣泣万重,天下四分地,究竟谁主浮。”
喑哑的男声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一个字接着一个字从漩涡般漆黑双眸下的菱形薄唇吐出。
话落,探究的眼神似有若无地落在女子依旧沉静淡然的侧颜上,未错分毫的视线表明他正紧紧捕捉着女子绝色容颜上的每一丝神情。
“哦?”女子却如同未感受到这般恍若实质的视线一样,先是半感兴趣半讶异地哦了一声,才托着下巴思索起来。
“赵公子,若因娘所猜不错的话,这前两句说的便是这黎昭的江湖四大势力了,分别对应的是主从商事的浮生阁、以临沂山庄林盟主为首的沧海盟、迷雾林的鬼锣洞以及三神山的万重楼,至于这后两句嘛,想必不用因娘说,公子也该明白。”
自然,作为都殷名声显赫的望族朝郡赵氏的公子,又怎会看不清这天下四分的局势。
赵景时弯肘搭在梨花木椅的扶手上,闻言手指轻磕桌面,状似随口一问,“原来如此,那不知因姑娘的归故里倚重的又是何方势力呢?”
话落,空气诡异地静寞了一霎,只是一瞬,因娘就随手搁下手中的翡翠茶杯,“公子玩笑了,小小的归故里如何能高攀上这些个神龙不见首尾的人物呢,做的都是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小生意罢了。”
赵景时也不追问,望着女子只是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因姑娘明日一早将帖子送至西街醉今朝的天字三号便可,天色已晚,景时二人就不多叨扰了。”
男子起身对着女子行了个揖礼,便带着溥洵自行离去。
云皑阁内因娘望着挂在上首的云山暮雨图陷入了沉思,这副画是主子两月前的一日夜里画的,画上的山水正是三神山和那条横贯三山的逢川河,那晚主子作画时的模样她至今记得极清,那是失而复得的欣喜,亦是举棋不定的迟疑。
迟疑?那是她第一次在主子身上看到的可以称之为犹豫的情绪。
“唉,”因娘眨了眨生涩的眼睛,又抬手揉了揉酸软的肩颈。
视线挪至画里巍峨险峻、雾气缭绕的三神山,思绪逐渐清明.......
武林大会前夕,都殷赵氏之人不远千里来了黎昭,又明里暗里地探了归故里,摆明了是要掺一脚这次的武林大会,只是背后之人到底是赵氏还是都殷皇族尚未可知。
主子眼下又有要事在身,而一向不理江湖琐事专心从商的浮生阁也在两月前大大方方地接了林山那厮的会英帖,鬼锣洞的九娆夫人亦是浩浩荡荡地带了一帮子人歇在了临沂山庄西百里外的苏淮城,还有黎昭皇室,似乎是二殿下奉了帝谕亲自来,算算日子,明日也该到沛阳了。
“这黎昭怕是要乱起来了。”因娘几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深深地看了一眼云山暮雨图,离开了云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