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总在远离危险的时候最充足,后悔也是事情过了很久才强烈。
沈清当晚离开江春萍房间,回到自己宿舍。洗脸刷牙,脱衣上床,一直到熄灯躺下,才又后悔起来。后悔不该从江春萍房间跑出来,要是不跑,这会儿应该是跟江春萍在一起,双双遁入仙境,飞升极乐世界去了。
天啦,我干吗要跑呢?我怎么这么没出息。她是单身女人,我是未婚男人,两情相悦,又不犯法,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都那样当着别人的面,勇敢又直白的表达了对我的感情,我还扭扭捏捏着,真是太没有男人气味了。
他越想越扼腕痛惜,差点要打烂自己的脸。他紧急补救,竟然从床上爬起来,又穿回衣服,赶紧跑到江春萍宿舍去。
他到了那栋宿舍楼下,一看楼上窗户,江春萍房间的灯已经熄了。他又不方便去敲她熄了灯的门,只好垂头丧气再次返回自己房间。重新躺到床上,孤孤单单缩在被子里,他嘴巴对着自己的耳朵说,等明天吧,明天一定要行动了,一定一定。
第二天早上,沈清一觉醒来,就开始盼着太阳快点下山。他咬牙发誓,今天晚上一定要下手,大胆的下手,再不能有丝毫犹豫。
他一整天都在盘算这件事,搞得白天上班都是魂不守舍。组长叫他去仓库领取材料,他把数字听错了,少领了一百个,于是他多领了组长一顿责备;一会儿老赵叫他去搬梯子,他倒好,跑到工具房,拿把锯子过来,交给老赵,气得老赵差点一锤子砸死他;他连到公共厕所去解手,都稀里糊涂走进女洗手间去了,正碰上一个妇人在里面,把他骂得扭头就跑,差点一脸碰在墙壁上。
中午吃完饭,他坐在宿舍房间里,眯眼休息一会儿,同事李大军突然跑过来找他。
李大军在工厂里,是颇有一点“名气”的。他因偷窃工厂财物,被保卫科逮住过无数次。被罚过款,还受过通告批评。不过,他检讨书是写了不少,却从未真正认识过错误,始终是“贼心不改”。他到底偷窃成功了多少次,偷了工厂多少东西,就没人知道了。
他偷的当然都是些不太值钱的小玩艺,没到扭送公安机关、被判刑的程度,算是那种没什么出息的贼。
他老婆住在乡下,跟他一样,也是偷窃成性,经常到人家地里去偷菜,有时还偷鸡偷鸭。为此跟村里好多人吵过架。不知道他们夫妻俩怎么就这样志同道合,当初给他们牵线的媒人真是看得准。这两人结婚成了夫妻,大约整天都在研究着偷窃技术的。
李大军在工厂偷东西,也算费尽心机。不知他花了多少功夫,竟然在生产区围墙最僻静的角落挖出一个碗口大的洞来。上班的时候,把偷窃的东西,从生产区里面通过墙洞塞出去。等到下班,出生产区门卫,就绕到围墙外面,把东西从墙洞取走,最后带去宿舍。
保卫科后来发现那个墙洞,就把墙洞堵死了,他才稍微消停了一阵子。
李大军这会儿一来,就对沈清开门见山:“沈清,今天晚上,咱们合伙到你们车间去偷点东西吧。只要你负责放哨就行。”他说起偷东西,就跟说起去食堂打饭似的,完全是理直气壮。
沈清说:“偷什么?现在保卫科巡逻看得紧,我可不敢。”
李大军说:“厂子快要倒闭了,大家都在想办法捞厂里的油水,谁不去捞谁傻。”
他确实也不是信口胡诌。工厂快要倒闭的消息,弄得工厂里人心惶惶。人人都在打着自己那点小算盘,个个都跟蚂蝗似的,爬到工厂身上努力吸上一口血,吸多少算多少。
底层的职工就靠偷,偷一点算一点。上面的管理干部就靠贪,费尽心机的贪。贪得最成功的大约就是厂里的财务科长了,光看他衣着外表,每天打扮得一个豪门大款似的,就知道他财大气粗。都在一个工厂工作,领着差不多的工薪,凭什么他就那么财大气粗?
尽管李大军极力撺掇沈清加入他的偷盗大计,拍着胸脯保证他的计划非常完美,绝不会被发现。沈清却一点没有动心,非常干净的拒绝了他。沈清对那点没超过两百块的蝇头小利,根本就不感兴趣,他都搞不懂李大军,为那点蝇头小利,冒那么大风险,是不是有病。
沈清满心满脑的,还是晚上要去“偷”江春萍那颗心。
终于等到下午吃过午饭,他早早就跑到江春萍房间去看电视。看电视成了他赖在江春萍房间的借口。
两个人还是象往常那样,边看电视边聊天。沈清不停的看表,七点,还太早了,等一等再开始;八点,还不行,人家都没睡,会让别人听见;九点,还是早了一点点,再等等,耐心一点。快到十点了,嗯,做好准备。
正当沈清全身紧张、手掌发热,思想着怎么开始第一步时,房门又被人敲响了。哎哟,真是扫兴。
不知道门外是谁,但最好不要被人看见,总归是这么晚了,还留在一个不是妻子的女人房间,有点不太名正言顺。
江春萍似乎跟他心有灵犀、不谋而合,同样不想沈清被人发现,抬手示意沈清藏到衣柜背后去。江春萍的宿舍是用衣柜隔成了两个空间,形成一卧一厅的格局。沈清依计而行,立即跑到衣柜后面去了。